林噙霜147

三更刚过，盛府内一片寂静，唯有林栖阁的窗棂透出暖黄的光。夜风掠过庭院，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像是为这特殊的日子提前奏响喜乐。

林噙霜早已起身，她披着件杏色绣梅花的褙子，发髻松散地挽着，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她轻手轻脚地推开女儿的房门，见墨兰已经坐在梳妆台前，身上只穿着素白中衣，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腰际。

"墨儿，怎么自己起来了？"林噙霜快步上前，将一件藕荷色披风搭在女儿肩头

墨兰转过头，烛光映照下，她清丽的面容略显苍白。"女儿睡不着，想着今日..."她声音渐低，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林噙霜心头一酸，强笑道："傻孩子，这是大喜的日子。"她转身从红木匣中取出一把象牙梳，梳背上缠着鲜艳的红绳，绳结处缀着两颗小巧的珍珠。"这是娘特意准备的，新梳子，讨个好彩头。"

铜镜中映出母女二人的面容。林噙霜站在女儿身后，轻轻托起那一把青丝。发丝如水般从她指间滑过，带着淡淡的桂花头油香气。她深吸一口气，手腕微动，梳齿没入发间。

"一梳梳到尾..."林噙霜的声音轻柔似水，梳子从墨兰的发顶缓缓梳至发梢。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两人交叠的身影。

"二梳白发齐眉..."林噙霜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她停顿了一下，指尖轻轻拂过女儿的发丝，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铭记。

梳到第三下时，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墨兰手背上。她惊讶地抬头，看见镜中母亲眼中噙着泪水。"阿娘？"

林噙霜急忙用袖子拭了拭眼角，强笑道："没事。"她放下梳子，从自己发间取下一支金镶玉蝴蝶簪。簪头的蝴蝶翅膀薄如蝉翼，玉质温润，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这是你外祖母留给我的。"林噙霜将簪子小心翼翼地别在女儿鬓边。墨兰抬手轻触那支簪子，冰凉的金玉触感让她心头一颤。"阿娘，这太贵重了..."

"傻孩子，"林噙霜轻抚女儿的脸颊，"再贵重的东西，不都是要留给你的？"她转身走向床榻，从枕下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匣子约莫一尺见方，四角包着鎏金铜片，锁扣处雕刻着精美的缠枝花纹。

林噙霜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巧的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匣盖开启的瞬间，墨兰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叠地契文书，最上层是厚厚一沓交子银票，面额之大令人咋舌。

"阿娘，这些是..."墨兰的声音几乎哽住。

林噙霜将木匣放在女儿膝上，轻声道："当年林家遭难，很多家财带不走，你外祖母就变卖了金银细软，买了这些田地和庄子。"她指着最上面一张地契，"这是汴京城外三十里的良田，有二百亩，租子足够你一年的开销。"

她又翻出几张文书："这是扬州的两间铺面，做丝绸生意的，每年收益都很稳定。"

墨兰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滴在那些地契上。"阿娘...您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林噙霜将女儿的手指合在匣上，声音低沉："从你出生那年起，娘就开始为你打算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哥哥是男儿，将来能自己博取功名利禄，再不济还有盛家庇佑。可我的墨儿..."她的声音哽咽了，"女子在这世间行走太难了，娘得为你多留几条退路。"

"阿娘，"墨兰突然抓住母亲的手，泪眼朦胧，"女儿舍不得您..."

林噙霜再也忍不住，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她能感觉到女儿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衣襟，温热的，带着不舍与恐惧。"乖，不哭，妆要花了..."她轻拍女儿的背，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