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146

盛纮一脚踹翻案几，茶盏碎了一地。他亲自带人冲进葳蕤轩时，王若弗见丈夫面色狰狞地闯进来"官、官人..."她嘴唇颤抖着，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蠢妇！"盛纮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你竟敢对老太太下毒！你这是弑亲大罪！"

王若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发髻散乱，金钗斜斜坠在耳边。她哭得涕泪横流："怎么会...不是我...是姐姐...她说这只是让人昏睡的药...说墨兰出嫁时老太太病倒，正好给林氏添堵..."

"你姐姐？"盛纮怒极反笑，"康王氏那个毒妇的话你也信？乌头粉稍过量就能要人命！老太太待你不薄，你竟下此毒手！"

王若弗此刻才真正慌了神。她原只想让老太太病上几日，好让林噙霜在女儿大喜之日忙乱难堪...

"老爷！我当真不知这是毒药啊！"她扑上去抱住盛纮的腿，"姐姐说...说这只是让人乏力的..."

盛纮一脚踢开她："我今日就要休了你这个毒妇！"

长柏闻讯赶来时，正看见母亲瘫在地上，妆容糊了满脸，哪里还有半点当家主母的体面。这个素来端方的青年翰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既痛心又羞愧。

他"扑通"一声跪下，青石板撞得膝盖生疼："父亲，母亲固然大错特错，但请看在儿子面上..."他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儿子担保，送母亲回宥阳老家闭门思过，绝不会让她再回来。"

如兰跌跌撞撞冲进来，见兄长跪着，她也扑通跪下，抱住盛纮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爹爹！娘亲一定是被康姨妈骗了！她平日最是孝顺祖母..."

华兰得到消息从忠勤伯府赶回，五个月的孕肚已经显怀。她扶着腰站在门口，脸色比身上的月白衫子还要白上三分："父亲...女儿求您..."

盛纮看着三个儿女，胸口剧烈起伏。门外探头探脑的下人们让他想起明日就是墨兰出嫁的日子，若此时休妻，盛家颜面何存？他咬紧牙关，太阳穴上青筋暴起。

"好...好..."他连说两个"好"字，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大娘子身体不适，明日就送回宥阳养病！没有我的允许，终生不得踏出老宅一步！"

王若弗闻言，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竟当场昏死过去。如兰扑在母亲身上痛哭，华兰扶着肚子摇摇欲坠，长柏则保持着跪姿，只是脊背比平日佝偻了许多。

林栖阁内，林噙霜执起鎏金茶壶，滚烫的水流冲入青瓷盏中，激得茶叶上下翻腾。她手腕轻转，将茶汤滤过细纱，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白日里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

"主君，喝杯安神茶吧。"她将茶盏捧到盛纮跟前，指尖在盏沿微妙地停顿，"加了柏子仁与合欢皮，最能宁神静气。"

盛纮接过茶盏时，官袍袖口还沾着寿安堂的药味。他盯着茶汤里沉浮的叶片，忽然冷笑一声："王家那边，怕是已经得到消息了。"

林噙霜执壶的手微微一滞。她借着添茶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观察盛纮的神色："王家会不会来闹..."

"他们敢来要说法？"盛纮突然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震得茶汤溅出几滴，在紫檀木上洇开深色痕迹。他眼中寒光凛冽，"这姐妹两又蠢又毒，这个是要拉着整个王家姑娘陪葬！这事若传出去，莫说如兰华兰风评被害，就是他们康王家未出阁的姑娘，也别想再有好亲事！"

"那康家..."她回到座前，声音压得极低，像一片羽毛扫过水面。

盛纮带着压抑的怒意："你放心。"这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方才康家已经派人递了帖子，明日天不亮就会把康王氏送去蓟州的庄子上'养病'。"

林噙霜眼波微动"官人明鉴。"她声音轻软如絮，"只是大娘子这一走，墨儿的婚事..."

"照常办！"盛纮猛地站起身，"喜帖都发出去了，难道要让全汴京看盛家的笑话？"他烦躁地在屋内踱步，"不是还有霜儿你吗？"

林噙霜低头应是，额前碎发垂落，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更漏指向三更时，盛纮终于被劝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