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毒辣得能将人烤化,御花园的青石地面滚烫如铁板。蝉鸣声嘶力竭地刺破凝滞的空气,连园中的花草都蔫头耷脑地垂着叶子。
浣碧跪在毫无遮挡的空地上,汗水顺着鬓角滚落,在后背浸出一片深色的水痕。她死死咬着下唇,眼中的恨意比烈日还要灼人。
"你不必磕了。"安陵容淡淡扫了眼还在不停叩首的佩儿,手中的团扇轻轻摇动,带起一阵微弱的风,"去回禀莞贵人,将此事如实相告即可。"
佩儿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看了眼浣碧,提着裙子一溜烟跑了。安陵容转身离去时,听到身后传来浣碧从牙缝里挤出的低语:
"不过是个媚上的贱人...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宝鹃气得转身就要理论,被安陵容一个眼神制止。主仆二人走出老远,还能感受到背后那道淬了毒般的视线。
安陵容不再看她,转身对宝鹃道:"去叫两个人来看着,不到时辰不许起来。"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莞贵人问起,就说是我罚的。"
走出几步远,宝鹃忍不住小声道:"小主,这样会不会得罪莞贵人?"
安陵容停下脚步,望向远处渐渐沉入地平线的夕阳:"本来就没有什么情分,得罪就得罪了吧,反正她也看不上我。"
佩儿一路小跑赶到杏花春馆时,甄嬛正与沈眉庄在凉亭里用冰镇酸梅汤。听完禀报,沈眉庄猛地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啪!"
"姐姐莫动气!"甄嬛连忙拉住她的手,只见掌心已经泛红,"你还怀着身孕呢。"
沈眉庄胸口剧烈起伏,脸颊因愤怒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安陵容明知浣碧是你从家里带进来的,还敢这样折辱,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她声音发颤,"这才承宠几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甄嬛轻叹一声,示意佩儿退下。待宫女走远,她才低声道:"陵容身边跟着宫人,若对这等以下犯上的行径视而不见,往后还如何立威?"
她没说的是,这已是第三次听说浣碧对安陵容不敬了。前两次她都轻轻揭过,只当是宫女间的闲言碎语。可如今...
"嬛儿!"沈眉庄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竟替她说话?"
甄嬛拿起团扇为沈眉庄轻轻扇风,扇面上绣着的蝶恋花纹样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我只是就事论事。浣碧近来确实有些..."她斟酌着用词,"不知分寸。前不久我也听到她议论过陵容的。"
"哼!"沈眉庄冷笑,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她安陵容一朝得势就忘了,当初是谁教她宫中礼仪,是谁在她被夏冬春欺负时挺身而出?不过是一朝得势,不把你我放在眼里罢了。"
窗外的知了突然聒噪起来,刺耳的鸣叫声搅得人心烦意乱。
甄嬛望着酸梅汤里渐渐化开的冰块,想起安陵容初入宫时怯生生的模样。那时的陵容,连抬头看人都不敢,总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她们身后...
"姐姐消消气。"甄嬛最终妥协,将酸梅汤往沈眉庄面前推了推,"日后我们远着她些便是。"
沈眉庄这才脸色稍霁,抚着尚未显怀的肚子嘟囔:"浣碧说得又没错,她本就是小门小户..."
"姐姐!"甄嬛突然打断,声音罕见地严厉,"慎言。"
沈眉庄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讪讪地别过脸,却没看见甄嬛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