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的青铜兽炉吐着安神香,太后倚在罗汉榻上,手中佛珠缓缓转动。忽而,她睁开眼,对竹息道:"把松子抱来。"
竹息心头一跳,躬身应下。不多时,那只肥硕的狸猫被抱进殿内,绿莹莹的眼睛在烛火下闪着幽光。
"放这儿。"太后点了点案几。竹息会意,取来一盒珐琅香粉——正是白日里富察贵人用过的那个。
松子鼻翼翕动,突然毛发倒竖。"喵——!"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的寂静,它猛地扑向香粉盒,利爪在珐琅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香粉洒落,猫儿愈发癫狂,竟将锦垫撕得棉絮纷飞。
皇后看着太后缓缓起身"哀家一生没当过皇后。先帝在时,哀家也只是德妃。"她突然转身,眼眸精光迸射,"可哀家扶你坐上后位,为的是什么?"
皇后重重跪地,九凤金钗的流苏剧烈摇晃:"姑母..."
"为的是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太后猛地拍案,惊得松子窜到梁上,"可你今日做了什么?那香粉里的猫薄荷,当哀家老糊涂了么?"
皇后伏在地上的身影微微发抖,却不是因着惧怕。她抬头时,眼底翻涌着滔天恨意:"弘晖走的时候才四岁...他浑身滚烫,喊着额娘..."泪水冲垮了精心描绘的妆容,"凭什么她们能有孩子?凭什么!"
太后踉跄后退,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侄女。半晌,她颓然摆手:"你跪安吧,再有一次,哀家不会再帮你了。"
宫道上的月色惨白。皇后挺直脊背走着,花盆底敲在青石板上,一声声像是往事的回响,她想起大阿哥夭折那日。
"娘娘..."剪秋举灯欲扶,却被挥退。
皇后仰头望向乾清宫的方向, 她突然轻笑出声 "本宫还是皇后。"她抚平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凤眸中寒星点点,"只要本宫活着,永远都是爱新觉罗.胤禛的皇后。"
"主子,华妃命后宫诸人前去翊坤宫听事。"宝鹃捧着鎏金铜镜,镜中映出安陵容略显疲惫的面容。
"这都第三日了..."宝鹊小声嘟囔,手上不停地将一支累丝金凤簪插入安陵容的发髻,"日日辰时起就去听训,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连午膳都要误了。"
安陵容对着铜镜抿了抿鬓角:"西南大捷,年大将军战功赫赫,她自然要显摆显摆。"指尖划过妆台上的翡翠镯子,"走吧,今日若再迟到,那三十遍《女戒》可就不是说说而已了。"
翊坤宫前,几个低位嫔妃已经跪在烈日下。安陵容认出那是前日迟到的几位答应,华妃身边的大宫女颂芝立在廊下,皮笑肉不笑地说:"娘娘说了,既然记性不好,就多跪一会儿醒醒脑。"
"姝嫔娘娘到——"
安陵容缓步入内,见敬妃早已端坐在左侧首位。这位潜邸老人穿着素净的藕荷色宫装,正低头抿茶,可安陵容分明看见她握杯的手指节发白。
"哟,这不是姝嫔吗?"华妃慵懒的声音从主位传来。她斜倚在紫檀雕花椅上,一袭正红色绣金凤宫装,发间的九尾凤钗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本宫还以为,今日又要派人去延禧宫'请'呢。"
安陵容福身行礼:"臣妾不敢。"
"起来吧。"华妃漫不经心地摆手,"去敬妃下首坐着。说来也是有趣,当年在王府时,敬妃还是本宫房里的格格呢。"她突然掩唇轻笑,"如今倒要本宫唤一声'姐姐'了。"
敬妃手中的茶盖"叮"地碰在杯沿:"娘娘说笑了。"
“那就好,记住自己的身份,莫要以为皇上封了你为妃,就能和本宫平起平坐了。”
殿内渐渐坐满嫔妃,却迟迟不见甄嬛身影。华妃凤眸微眯:"颂芝,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巳时三刻了。"
华妃突然将手中的团扇重重拍在案几上:"好个莞嫔!怀着龙种就这般目中无人了吗?"她扫视众人,"还是说...有人觉得本宫不配执掌六宫?"
安陵容低头抚平裙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她知道华妃这是在杀鸡儆猴——自皇上皇后离宫,华妃已借故罚了三位嫔妃的月例。
正僵持间,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莞嫔娘娘到——"
甄嬛扶着槿夕的手缓步入内,腹部已经明显隆起。她今日穿了件宽松的淡青色纱衣,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却衬得整个人如出水芙蓉。
"嫔妾来迟,请华妃娘娘恕罪。"甄嬛行礼时,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华妃冷笑:"本宫当是谁这么大的架子..."
"娘娘明鉴。"甄嬛不卑不亢,"太医说胎象不稳,需多卧床静养。"
殿内霎时剑拔弩张。安陵容看见华妃的护甲深深掐入掌心,而敬妃则担忧地望着甄嬛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