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的窗棂外,暮春的雨丝织成了一张灰蒙蒙的网。雨滴顺着琉璃瓦的凹槽汇聚成线,在檐角凝成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
安陵容倚在暖阁的软榻上,手中的药碗升起袅袅白雾,将她的面容映得愈发苍白。她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这场风寒已经让她缠绵病榻半月有余,太医院的方子换了几副都不见效。药汁苦涩的气味在暖阁内弥漫,混合着熏笼里安息香的甜腻,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娘娘..."宝鹃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碎玉轩那边...莞妃娘娘突发恶疾,昨儿夜里殁了。"
"两个孩子呢?"
"目前在碎玉轩,皇上没有说交给谁抚养。"
安陵容将药碗搁在身边的紫檀小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皇上看来这些日子是引而不发,如今终于动手了。
她想起半月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皇帝突然驾临延禧宫,那双平日里温润如玉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疯狂光芒。
抱着她,嘴里呢喃,她没有听清。
当时她心里就知道,皇上他发现了,后宫女人的秘密。
雨声渐大,敲打着窗纸发出沙沙的响声。
"宝鹃,"安陵容轻声道,"去把暖阁的帘子都放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死亡像一场瘟疫席卷宫墙。
安陵容的病榻成了她观察这场屠杀的最佳位置。每当宝鹃战战兢兢地带来新的噩耗,她都能从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中,拼凑出皇帝那近乎疯狂的清除计划。
先是甄嬛的两个孩子突然发了风寒,相继离世。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说孩子年幼体弱,经不起病痛折磨。
没过一个月,沈眉庄也没了,据说是心疾。她的孩子静和公主被乳母带着逛御花园,一时不察也落水身亡。
宫内所有人都觉得宫里似乎有什么不详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
宫女太监们走路时都低着头,说话声压得极低,仿佛稍大声些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太医院的御医们个个面色惨白,开出的方子越发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替罪羊。
但安陵容知道,这哪里是什么意外,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皇帝正在用最干净利落的方式,抹去所有知情人和参与者。
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每一条都让人毛骨悚然:
果郡王府一夜之间被血洗,据说搜出了谋逆的密信。
温实初在刑部大狱用碎瓷片割腕,血书写满认罪状。
甄远道与沈德松被押赴菜市口,九族男丁斩首,女眷没入教坊。
碎玉轩三十六名宫人集体暴毙,连御前红人苏培盛都"突发疾病"而亡。
最后出来的便是景仁宫,那日清晨,禁军突然包围了皇后寝宫。
"听说剪秋姑姑受尽酷刑却一字不吐,"宝鹃给安陵容梳头时低声道,手中的玉梳微微发抖,"最终在拶指时咽了气。"
安陵容望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没有说话。剪秋对皇后的忠心她是知道的,这样的结局倒也不出所料。
"而江福海不过挨了二十板子,就倒豆子似的供出了皇后这些年所有罪行——从毒杀纯元到残害皇嗣,桩桩件件,触目惊心。"宝鹃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耳语。
安陵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妆台。皇后终于也走到了这一步。她想起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女人,想起她眼中深藏的不甘与怨恨。
"听说皇上当场撕了废后诏书..."宝鹃继续道,"太后临终前留了懿旨,保乌拉那拉氏后位不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