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午后,咸福宫的海棠已冒出嫩红芽苞。晞月搁下象牙箸,青瓷碗里的碧粳饭才动了两口。
"主儿再用些吧。"茉心捧着缠枝莲纹汤蛊劝道,"这火腿鲜笋汤炖了三个时辰呢。"
高晞月摇摇头,帕子轻按嘴角:"本宫这腰封都快系不上了。"她起身抚平杏色绣玉兰的常服,"走,去御花园消消食。"
主仆二人沿着青石小径缓行,远远瞧见惢心抱着个包袱匆匆走过。
茉心撇嘴道:"娴妃娘娘对海常在真是上心"她偷瞄主子神色,"要奴婢说,您何苦为个小小常在得罪皇后..."
"慎言。"高晞月折了段柳枝在手中把玩,"此事既因咸福宫炭火而起,本宫岂能坐视无辜者受刑?"
转过假山石时,一个黑影突然从梅林里窜出,结结实实撞在晞月身上。茉心还未来得及惊呼,那孩子已"扑通"跪倒在地。
"大阿哥?"高晞月看清来人,连忙扶起。永璜靛蓝袍子沾满尘土,小脸上还蹭着道灰印子。
茉心四下张望:"伺候您的嬷嬷呢?这个时辰不该在撷芳殿用膳吗?"
永璜瑟缩着后退半步:"回慧娘娘话,嬷嬷们...嬷嬷们让我自己玩..."他肚子突然"咕噜"一响,慌忙捂住。
晞月心头一紧。取出绢帕替他拭脸时,发现孩子手腕细得惊人。
"你方才用的什么膳?"
永璜眼神飘忽:"吃了...吃了半碗粳米饭..."
远处突然传来嬷嬷的吆喝:"小祖宗又跑哪儿去了!"
永璜吓得一抖,兔子似的窜进假山洞里。晞月刚要阻拦,却见两个胖嬷嬷走来,见到贵妃慌忙行礼。
回宫路上,茉心愤愤道:"怪道大阿哥瘦成这样!您瞧三阿哥那圆润模样,这就是有娘和没娘的区别阿!"
高晞月看着茉心为大阿哥打抱不平,悠悠的说道“这也没办法,大阿哥如今是皇后娘娘管,我们也不能去指责皇后的不是,说她苛责大阿哥吧”
立夏这日,撷芳殿的海棠开得正盛。弘历携着晞月的手踏入殿门时,永璜正伏在紫檀案前习字。
见圣驾突至,永璜慌忙搁笔行礼,袖口沾了墨渍也浑然不觉。
"皇阿玛吉祥!慧娘娘吉祥!"
弘历含笑扶起长子,目光扫过案上《论语》注解:"朕考考你,'君子务本'何解?"
永璜眼睛一亮,背书似的答道:"君子专心于根本,根本确立了,治国做人的道理也就有了..."
声音却渐渐低下去,因他看见皇后牵着永琏立在殿门外,日光将母子俩的影子拉得老长。
"皇上。"皇后福了福身,二阿哥立刻有样学样。那规整的礼仪姿态,衬得永璜愈发局促。
高晞月正欲行礼,忽见永璜缩了缩手腕。她顺势替他挽起滑落的袖口,不料竟露出青紫交错的伤痕。一道红痕从肘部蜿蜒至腕间,像是被什么细长物件抽打的痕迹。
"这是——"高晞月惊呼未落,弘历已一把攥住永璜的手臂。孩子吃痛却不敢呼出声,只咬着唇发抖。
"来人!"弘历雷霆般的怒喝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照顾大阿哥的奴才都给朕滚进来!"
李嬷嬷连滚带爬地扑到跟前:"万岁爷明鉴!大阿哥顽皮,定是爬假山时..."
"放肆!"弘历抓起案上镇纸重重一拍,"朕倒不知,撷芳殿的假山会长出藤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