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42

秋夜深沉，咸福宫内只余一盏守夜的宫灯幽幽燃着。高晞月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指无意识地抚上隆起的腹部。忽然，一阵急促的鼓声划破夜空，惊得她猛地坐起。

"茉心！"她声音发颤，"出什么事了？"

茉心匆匆进来，脸色煞白："主儿，是...是惊闻鼓。"

晞月心头一紧。宫中规矩，唯有帝后、太后及皇子公主薨逝，才会在夜间敲响惊闻鼓。她下意识攥紧了被角，指节泛白。

外面脚步声杂乱，夹杂着宫人压抑的啜泣。星璇红着眼圈跑进来，声音哽咽："主儿...长春宫传来消息，二阿哥...薨了..."

高晞月的手瞬间捂住了嘴。那个才九岁的孩子，前几日太医还说若能熬到明年夏天...她腹中的孩子似乎感知到母亲的情绪，轻轻踢了一下。这一刻，高晞月突然体会到为人母最深的恐惧——失去骨肉的痛。

三日后，永琏被追封为端慧太子，以皇太子礼下葬。弘历亲自为他选了最好的梓宫。

丧仪过后，弘历将自己关在养心殿，谁也不见。高晞月站在殿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咳嗽声，她轻轻推开殿门，只见弘历孤坐在案前，面前的奏折堆了厚厚一摞，却一份未批。

"皇上。"她轻唤一声，将一盏清茶放在案边。

弘历没有抬头，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晞月静静站着，任由他握着，仿佛这样就能传递些许温暖。

"他才九岁..."良久，弘历终于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朕对他...太严了..."

晞月鼻尖一酸。她轻轻抚上他的肩："永琏是个懂事的孩子，他明白皇阿玛的苦心。"

弘历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可朕不明白！"他声音陡然提高，"自从朕登基，就不停地失去子嗣.."

话未说完，晞月的肚子突然动了一下，隔着衣料都能看到明显的起伏。弘历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过去，眼中的暴风骤雨渐渐平息。

"他动了。"晞月柔声道，拉着弘历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掌下又是一阵有力的胎动，弘历的眼神渐渐柔软。晞月趁机轻声道："皇上，永琏若在天有灵，定不希望看见您这样折磨自己。"

弘历长叹一声，将脸埋进晞月的衣襟。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是他这些天来唯一能感到安心的气息。

"朕只有你了..."他闷声道，手臂环住她的腰，小心避开隆起的腹部。

晞月轻轻抚摸他的发丝，没有回答。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启祥宫的枫叶又红了，如火如荼，像是被鲜血浸染过一般。嘉嫔金玉妍倚在朱漆栏杆旁，指尖掐着一片红得刺目的枫叶。她隆起的腹部已经十分明显，可眼中却没有半分将为人母的喜悦。

"贞淑，"她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皇上有多少日子没来看本宫了？"

贞淑正在为她揉捏浮肿的小腿，闻言手上一顿："回主儿，自二阿哥...已经半月有余了。"

嘉嫔将枫叶揉碎在掌心，红色的汁液染红了指甲，像极了干涸的血迹："二阿哥没了，皇上膝下就只剩三阿哥和那个病秧子永璜。"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若本宫这一胎不是皇子..."

"主儿慎言！"贞淑连忙压低声音，"世子请来的相师不是说过吗？您这面相是千真万确的宜男相，一旦有妊，必是皇子无疑。"

"可眼下还有人堵在前面。若她抢先生在我前头，本宫岂不是为她做嫁衣？"

贞淑凑近些："主儿，咸福宫如今铁桶一般。皇上把里里外外的人都查了个底朝天，咱们安插的眼线早被清出去了。"贵妃的饮食都是小厨房单做，连采买的宫人都有养心殿的嬷嬷跟着，实在是..."

"废物！"嘉嫔猛地拍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本宫养你们何用？！"

腹中突然一阵绞痛，她脸色一白，扶住肚子弯下腰。贞淑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一把推开。

"主儿保重啊！您这都八个月了，万一有个闪失..."

"闪失？"嘉嫔喘着气，眼中燃着疯狂的火焰，"皇上连看都不愿看本宫一眼，却成日捧着她的肚子当宝贝！养心殿的嬷嬷全送去了咸福宫，连李玉那狗奴才都三天两头往那边跑！"

她越说越激动，抓起案上的琉璃盏就要砸，贞淑连忙拦住："主儿息怒！您想想，希望越大，失望才越大啊！"

嘉嫔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贞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皇上如今对贵妃腹中胎儿期望甚高，若是个公主..."她意味深长地拖长声调，"到时候看着您的皇子和她的公主，岂不是..."

嘉嫔笑了，："你说得对。"她轻抚腹部，声音温柔得可怕，"本宫倒要看看，咱们的贵妃娘娘生个公主出来，还有什么脸面见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