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66

咸福宫内，鎏金烛台上的红烛已燃过半，烛泪层层堆积，她轻拍着怀中昏昏欲睡的永瑚，哼着小调，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孩子柔软的额发。

"主儿，长春宫来人了！"茉心小跑进来，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醒了小阿哥。

高晞月手上动作未停，只微微抬了抬眼皮："何事？"

茉心凑近耳语："皇后娘娘说翊坤宫闹鬼，请您代她前去查看。"

高晞月的手突然停在半空，怀中的永瑚不安地动了动。她连忙继续轻拍，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皇后这是要拿本宫当枪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字字如冰。

茉心焦急地绞着手指："可若不去，皇后那边……"

高晞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看着永瑚熟睡的小脸。孩子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这才交给候在一旁的乳母："带阿哥去暖阁睡，多添盆炭火。"

"备轿，去翊坤宫。"高晞月任由宫女为她披上锦缎斗篷，"皇后想借本宫的手打压娴妃，本宫偏要看看，这'鬼火'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猫腻。"

踏出咸福宫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宫灯次第亮起，高晞月的轿辇经过回廊时，几个小宫女正躲在角落窃窃私语，见她经过，立刻噤若寒蝉，脸色煞白。

高晞月抬手示意停轿。流言如野草，若不连根拔起，迟早会蔓延成灾……她目光冷冷扫过去："宫中规矩都忘了？主子面前也敢交头接耳？"

小宫女们扑通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浑身发抖："皇...皇贵妃娘娘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去告诉各宫总管太监，"高晞月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再有妄议鬼神者，杖二十，严重者送入慎刑司。"

茉心看着宫女们仓皇退下的背影，低声道："主儿，这样会不会……"

"太严厉？"高晞月冷笑，"皇上最忌讳什么，你我都清楚。他想要后宫安宁，本宫便给他安宁。"

翊坤宫门前，守卫太监见是皇贵妃驾到，慌忙行礼通报。如懿很快迎了出来，发髻简单挽起，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显然已经准备就寝。

"皇贵妃深夜前来，可是有事？"如懿福身行礼，语气平静，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高晞月的表情。

高晞月虚扶一把："娴妃妹妹不必多礼。"她环顾四周，宫人们虽各司其职，眼神却飘忽不定，显然还未从闹鬼的惊恐中恢复过来。

两人进入内殿，如懿示意容珮上茶。

"本宫来，是想问问妹妹，"高晞月直视如懿的眼睛，开门见山，"这'鬼火'之事，你打算如何收场？"

如懿眸色一沉："姐姐此话何意？莫非以为是我自导自演？"

高晞月轻抚茶盏边缘，青瓷与护甲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皇上停止追查阿箬之事，就是为了后宫安宁。如今流言四起，妹妹觉得……这是皇上希望看见的吗？"

如懿指尖微紧，茶盏中的水面荡起细纹："可阿箬背后定是有人指使！若不揪出真凶……"

"是谁都不要紧。"高晞月突然打断，茶盏"咔"地放回案上，"没有证据，终究不算水落石出。"

如懿怔住，忽然苦笑："就算有了证据，皇上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缓剖开深宫最血淋淋的真相。

高晞月点了点头，皇上要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平衡……她太了解他了。阿箬的事情，皇帝明明有所怀疑，却还是选择冷落如懿，不就是因为富察氏一族在朝中势力庞大吗？皇后是他的嫡妻，是他的颜面，他现在要维护好他的颜面，所以牺牲了娴妃。

"娘娘今日来，就为了说这些？"如懿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高晞月起身："本宫只是提醒妹妹——"她顿了顿，"在这深宫里，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安全。"

如懿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开口："若有一日，证据确凿呢？"

高晞月最后的回答："那就等到……皇上愿意知道的那一天。"

走出翊坤宫，高晞月长舒一口气，白雾在寒冷的夜空中迅速消散。茉心连忙为她拢紧斗篷："主儿，咱们回宫吗？"

高晞月望向长春宫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去告诉皇后，就说本宫已经'弹压'了翊坤宫的流言，请她安心养病，本宫会好好协理六宫。"她特意加重了"协理"二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