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富察琅嬅抱着永琮在寝殿内来回踱步。烛火摇曳,将母子二人的影子投在朱漆柱上,拉得老长。孩子滚烫的额头贴在她颈间,那灼热的温度几乎要烫穿她的皮肤,烧得她心尖发颤。
"齐太医怎么还没到?"她第三次催问,声音已经嘶哑。怀中的永琮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得像拉风箱,每一次咳嗽都像刀割般剐在她心上。赵一泰跌跌撞撞跑进来,官帽歪斜,额上全是冷汗:"回娘娘,齐太医被皇上急召去咸福宫了!四阿哥......四阿哥染了痘疫!"
"什么?!"皇后脚下一个踉跄,怀中的永琮被惊得又哭起来。素练连忙扶住她。
"这......这可如何是好?七阿哥本就体弱......"素练没敢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那未尽之意——若是染上痘疫,怕是凶多吉少。
皇后低头看着永琮,孩子的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指节都泛了白。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从心底窜上来,烧得她眼睛发红。
"去抢!"皇后突然厉声道,凤眸中迸出骇人的光,连发间的金凤步摇都跟着颤动,"就算绑也要把太医绑来!永琮若有个闪失,本宫要整个太医院陪葬!"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怀中的永琮被吓得一哆嗦,哭得更凶了。
赵一泰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娘娘三思啊!皇上已经下令封锁各宫,咸福宫更是重兵把守。齐太医接触过痘症患者,若是过来......"他不敢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若是把痘疫带到长春宫,七阿哥必死无疑。
皇后将永琮搂得更紧,孩子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颈间,像一把火在烧。她想起前日母亲递进来的家书,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她早做打算——放弃永琮,抚养大阿哥。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孩子就要被放弃?
"那就去请李太医!张太医!随便哪个太医!"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素练急得直跺脚,"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被调去咸福宫了,只留了两位伺候太后娘娘的,可慈宁宫那边......"她没敢说下去,谁不知道太后近来对长春宫多有不满。
"本宫管不了这么多,"皇后一字一顿地说,"你就算抢也给本宫抢一个太医回来!"
这一年,痘疫四起,疫病如野火般一路蔓延至京师。乾清宫内,弘历召集军机大臣连夜商讨治疫之策,烛火通明的殿宇外,全京城已是人心惶惶。更鼓声里,隐约能听见各处寺庙祈福的钟声。
弘历前朝要理政,要看儿子,于是日夜两头跑,这日议政到三更,他连朝服都未换就直奔咸福宫,李玉提着宫灯在后面小跑着追赶。
咸福宫的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侍卫戴着面纱,见圣驾至连忙跪地。弘历摆手免礼,推门而入时带进一阵冷风,惊得廊下的鹦鹉扑棱着翅膀。
内室里,高晞月跪坐在永瑚的床榻边,月白色的常服皱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她指尖轻轻拂过儿子滚烫的额头,永瑚苍白的小脸上布满红疹,原本灵动的眼睛此刻紧闭着,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这个幼小的生命还在顽强抗争。
"娘娘,阿哥该喝药了。"茉心捧着新煎的药汁轻声道。她眼下挂着浓重的青影,显然也是多日未眠。药碗边缘还沾着方才试药的银匙。
高晞月接过药碗,白玉般的指尖被烫得发红也不觉。她舀了一勺轻轻吹凉:"永瑚,醒醒,把药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