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船靠岸处,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皇后独自立在甲板上,望着远处御驾离去的方向,那顶明黄仪仗早已消失在夜色中,只余几点灯笼的微光在远处若隐若现。
"娘娘,您咳得这样厉害,奴婢去取药来。"莲心递上手炉,声音里带着关切。
皇后摆摆手,目光仍凝在水天相接处。江面倒映着那轮孤月,被波涛揉碎又拼起,就像她支离破碎的人生。
她忽然想起自己大婚时的场景——十里红妆,万人空巷,所有人都说富察家的格格好福气。那时的她,怎会想到有今日?
可如今呢?皇上与她离了心,永琏走了,永琮走了,连璟瑟也要远嫁了。这深宫里,还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
"本宫想走走。"她沿着江岸缓步而行。花盆底鞋踩在潮湿的沙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当年那个满怀憧憬的少女,怎会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这般孤家寡人?夜风卷着江水的腥气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远处传来隐约的说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皇后鬼使神差地循声而去,躲在柳树后。月光透过枝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二阿哥和七阿哥都是健健康康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一个声音带着刻意的唏嘘,在夜风中格外清晰。
"都说当娘的造孽会报应在孩子身上!"另一个声音接道,带着几分恶毒的快意,"一报还一报啊!"
皇后浑身一颤,如遭雷击。永琏高烧不退的模样,永琮在她怀中渐渐冷去的触感,走马灯般在眼前闪回。难道真是她造的孽?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那里疼得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
"一报还一报......"她喃喃自语,踉跄着后退一步,却突然滑倒。冰冷的江水瞬间漫过头顶,刺骨的寒意如千万根钢针扎进毛孔。水下的世界光怪陆离,她看见永琏在向她招手,看见永琮咿咿呀呀地要抱。那些逝去的容颜,此刻都鲜活地出现在眼前。
"皇后娘娘落水了!"
岸上的惊呼声越来越远。水草缠绕着她的裙摆,像无数双拉扯的手。皇后缓缓闭上眼睛,忽然觉得解脱,这深宫里的爱恨痴缠,终于可以放下了。最后的意识里,她仿佛听见璟瑟在唤她,可那声音太远太远,远得像隔了一世......
江面重归平静,只有那轮孤月依旧冷冷地照着人间。远处,玫嫔望着泛起涟漪的江面,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她拢了拢披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青雀舫内,药石无用的苦涩气息弥漫,齐太医跪在太后与皇上面前,额头抵着冰冷的船板,官帽上的孔雀翎随着他颤抖的身子轻轻晃动:"皇后娘娘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太后看向面色铁青的弘历:"皇帝,该让内务府预备着了。"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几分,"哪怕是......冲喜。"
弘历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都听皇额娘的"他声音沙哑,"但皇后素来坚强......"
"都退下吧。"太后挥退众嫔妃,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