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182

盛夏的午后闷热难当，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像是被这灼人的暑气蒸去了精气神。璟瑶躺在寝殿的凉榻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小腹处传来的阵阵绞痛让她蜷缩成一团，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锦被的一角，指节泛白。这种从未经历过的疼痛让她既害怕又困惑，像只受伤的小兽般无助。

"公主，红糖姜茶来了。"贴身宫女芳苓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中捧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盏，袅袅白雾中飘散着姜的辛辣和红糖的甜香。

璟瑶勉强撑起身子，这是她第一次经历"小日子"，昨夜里突如其来的疼痛和血迹吓得她差点哭出来，幸好嬷嬷经验丰富，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夜熬了止痛的汤药。

可即便如此，这一整天她仍像被人抽走了全身力气。

"芳苓，我这样...是不是很丢人？"璟瑶小口啜饮着姜茶，声音细如蚊蚋，眼睛盯着茶汤里漂浮的姜末。

芳苓连忙摇头，眼中满是心疼："公主说的什么话，这是女儿家都要经历的事。"她熟练地拧了块湿帕子，为璟瑶擦拭额头的冷汗，"皇后娘娘也是十六岁才初潮，您这不算晚的呢。"

"只是这几日不能沐浴，奴婢给您擦擦身子吧。"

温热的手巾轻轻擦过肌肤，璟瑶昏昏沉沉地想着，原来成为大人是这样痛苦的事情。

擦完身子后，她在芳苓的服侍下换了干净的中衣，很快沉入梦乡。

这一觉竟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窗外的日头已经西斜，殿内洒满金色的余晖。

晚膳时分，坤宁宫的小厨房特意为璟瑶准备了补血的枣泥糕和当归鸡汤。

高晞月看着女儿略显苍白的脸色，心疼地夹了块阿胶糕放在她碗里："多吃些，第一次都会有些不适应，过几个月就好了。"

她的目光在女儿脸上流连，既欣慰于女儿的成长，又心疼她要经历这种痛苦。

璟瑶低头喝汤，耳根微微发红。

"对了，你皇阿玛前日提起，想为你安排几位青年才俊相看..."

"啪嗒"一声，璟瑶手中的银筷掉在桌上。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皇阿玛就这么想把我嫁出去吗？"

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几分委屈和愤怒。好好的一顿饭霎时变得索然无味。

高晞月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示意宫女们都退下。待殿内只剩母女二人，她才继续道："你弟弟永瑚已经定了马佳家的格格为嫡福晋，明年开春就完婚。璟瑶，我和你皇阿玛不是急着把你嫁出去，是想早些给你物色起来，方便挑一个合适的夫婿。"

"可我才十六岁！"璟瑶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高晞月见女儿情绪激动，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虽然皇室公主都会晚嫁。"她的声音柔和却坚定，"难道你想像和敬那样盲婚哑嫁？"

璟瑶顿时语塞。

高晞月见女儿沉默，继续道："既然公主必须要嫁，那么不如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早点相看，也是防止遇人不淑。若是真像璟瑟那样匆匆出嫁，婚后遇到那样一个额驸，就悔之晚矣了。"

璟瑶的怒气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明白父母的苦心，可是一时间还难以接受。

想到要离开这座生活了十六年的紫禁城，离开疼爱她的皇阿玛和皇额娘，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与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共度余生...她的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闷得喘不过气。

"我...我不想离开你们..."璟瑶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桌面上，在精致的绣花桌布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高晞月将女儿搂入怀中，眼中也泛起泪光。皇室公主甚少有自己选择幸福的，璟瑶已经是极为幸运的那一个，有一个喜爱她的父亲，又有她这个皇后护持，这才能相看，而不是像其他公主那样成为政治联姻的筹码。

"你皇阿玛是最舍不得你的人。"高晞月轻抚着璟瑶的发丝，感受着女儿在她怀中颤抖，"每次提起你的婚事，他都辗转反侧。"

她捧起女儿泪湿的脸，"这次选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家世、品貌、才学无一不佳。"她顿了顿，"你若是想见就见一见，不想见，额娘也不逼你。"

璟瑶靠在母亲肩头，渐渐平静下来。她想起皇阿玛这些年对她的宠爱，手把手教她写字，特许她跟着皇子们一起读书，每次都带她一起去木兰围猎...这样的皇阿玛，怎么会不替她着想呢？

良久，她终于抬起头，眼中虽仍有不安，却多了几分坚定："皇阿玛一片苦心，儿臣不会辜负的。"

高晞月欣慰地笑了，手指轻轻拂去女儿脸上的泪痕，她看着女儿渐渐平静的面容，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记住，无论你选择谁，或者暂时不想选择，皇阿玛和额娘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