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181

六公主的百日设宴在保和殿举行，皇室宗亲与朝中重臣按品级入座，觥筹交错间尽是道贺之声。殿内金碧辉煌，数十盏宫灯将每个角落都照得通明，檀香与酒香交织，营造出一派喜庆氛围。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弘历携高高晞月缓步入殿。皇帝一身明黄龙袍，腰间玉带上的龙纹在灯光下栩栩如生，气度威严；皇后则穿着正红色凤穿牡丹朝服，发髻上的金凤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虽产后不久，却已恢复了往日的端庄风华。她微微抬着下巴，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出她眼底的一丝疲惫。

"臣等恭请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

满殿臣子齐刷刷跪地行礼，声音震得梁上悬挂的宫灯都微微颤动。高高晞月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在看到几位熟悉的命妇时微微颔首示意。

弘历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目光扫过殿内，在看到某个身影时微微一顿，随即转向身旁的高晞月，轻声道："朕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高晞月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位身着一品官补服的大臣出列行礼。

那人剑眉星目，轮廓如刀削般硬朗，帽上的花翎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步伐沉稳有力。

"微臣高恒，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多年不见的兄长就这样突然出现在眼前，高高晞月几乎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看向弘历，后者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高恒起身，目光快速扫过妹妹的面容。他在外就听闻皇后难产，险些丧命，如今见她虽清减了些，气色却还不错，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此去多年，哥哥还好么？家里如何？"高高晞月强自镇定，眼中却已泛起水光。她多想走下台阶，像小时候那样扑进兄长怀里，但皇后的身份让她只能站在原地，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高恒恭敬回道，声音低沉有力："微臣一切都好，家里也好。皇上多有恩赏，娘娘不必担心。"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反倒是娘娘产后该好好调养，多珍重自身。"这句话说得克制，却掩不住其中的关切。

这句简单的关怀让高晞月喉头一哽。她还记得小时候生病，兄长总是偷偷从书房溜出来，给她带街上的糖人儿。如今他们虽近在咫尺，却因君臣之别，连一句寻常的家常话都说得如此克制。她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酸涩。

"本宫一切无恙。"高晞月最终只轻轻回了这么一句，所有的牵挂与思念都藏在这简单的四个字里。

弘历适时开口，打破了这略带伤感的氛围："立斋也看看朕的六公主吧。"说着示意乌雅姑姑将孩子抱来。

襁褓中的璟琳正睡得香甜，小嘴时不时吐出几个泡泡，粉嫩的脸蛋像刚剥壳的鸡蛋般光滑。

高恒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外甥女，冷硬的轮廓不自觉地软化下来。这小小的一团，让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扎着双丫髻，跟在他身后软软喊着"哥哥"的小丫头。

时光荏苒，当年的小丫头如今已是六宫之主，而他也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沉稳持重的边疆大吏。

"和娘娘小时候很像。"高恒声音沙哑，拇指轻轻蹭过婴儿娇嫩的脸颊，又怕弄疼她似的迅速收回。他的动作笨拙却温柔。

弘历笑道，眼中满是宠溺："朕也觉得如此。尤其是这眉眼，活脱脱就是个小高晞月。"他看向妻子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偏爱。

这亲昵的称呼让在场几位老臣交换了个眼神——皇上对皇后的宠爱，当真是不加掩饰了。

宴席正酣，弘历特意命人将高恒的席位安排在靠近凤座的位置，好让兄妹二人能多说几句话。高晞月借着敬酒的机会，轻声问道："父亲身子可还硬朗？"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近处的高恒能听见。

高恒点头，同样低声回道："父亲虽有些风湿的老毛病，但精神矍铄，每日还要练一趟拳脚。"他犹豫片刻，压低声音，"娘娘在宫中...一切可好？"这个问题问得隐晦，却包含了兄长对妹妹所有的牵挂——是否有人为难？是否过得顺心？身体可还安康？

高晞月目光不自觉地寻向弘历，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睛。那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她转向兄长，轻轻点头："我很好。"这三个字说得笃定。

宴席过半，小公主已经醒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不哭不闹的模样惹得众臣连连称赞。弘历亲自抱着女儿在席间走动，让各位重臣一睹公主风采，脸上是掩不住的骄傲。

宴会结束后，弘历特意准允高恒去坤宁宫后殿与皇后话别。兄妹二人终于得以避开众人耳目，说些体己话。

"哥哥在外任职，定要保重。"高晞月终于能放下皇后的威仪，声音里带着妹妹对兄长的依恋。

高恒看着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很难将她与记忆中那个爱撒娇的小丫头联系起来。他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娘娘珍重，高家永远是你的后盾。"这句话重若千斤，是一个兄长对妹妹最郑重的承诺。

高晞月强忍泪水，看着兄长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转身时，她发现弘历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手中抱着熟睡的璟琳，正温柔地望着她。

"皇上..."高晞月快步上前，所有的感动与感激都融在这声轻唤中。她伸手轻抚女儿的小脸，眼中满是柔情。

弘历单手搂住她的肩："朕答应过你，会照顾好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