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210

养心殿外，永瑚与永琛刚踏进宫门就听见里面嘈杂的争论声。鎏金铜钉的朱红殿门半开着，传出军机大臣们激烈的争辩声，像一锅煮沸的水。

李玉慌慌张张迎上来，额上沁着冷汗，连平日一丝不苟的帽檐都歪了几分："两位阿哥，不好了！边疆急报，额驸和兆惠将军被困叶尔羌！"

永瑚手中的折子"啪"地落地，他猛地抓住李玉的手臂："消息可确实？"

"千真万确！"李玉压低声音，"皇上已经召军机大臣商议了半日...傅恒大人主张即刻增兵，阿桂大人却说粮草不济..."

永琛脸色煞白，他想起昨日在御花园遇见四姐时，她强颜欢笑的模样。兄弟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殿内，弘历面色铁青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泼出的茶水在奏折上洇开一片褐色的痕迹："三万大军，竟让主帅身陷险境？！"

他转向永瑚，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你亲自去兵部，调取军报，朕要知道每一处细节！从粮草补给到行军路线，一个都不许漏！"

永瑚领命而去，永琛刚要跟上，却听弘历又道："永琛，"

声音忽然柔和了几分，"你去坤宁宫...先别告诉你皇额娘。"

永琛喉头滚动，郑重地行了一礼："儿臣明白。"

坤宁宫的紫薇树下，落花如雨。高晞月午睡醒来，发间的金凤钗有些松散，垂下一缕青丝。

她推开雕花窗棂，看见小女儿正踮着脚捡拾花瓣，藕节般的小胳膊努力伸向枝头，杏黄色的衫子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蹒跚的小鸭子。

"喜欢花儿吗？"高晞月蹲下身，裙摆铺展在青石板上，轻轻拂去女儿发间的花瓣。璟琳的发丝细软如绸，带着幼儿特有的奶香。

"要花花儿...很多花。"璟琳奶声奶气地回答，小脸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小手捧着一堆花瓣往高晞月面前送，眼睛里盛满了天真的欢喜。

高晞月心头一软，将女儿搂入怀中，在她柔软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那就多摘些，额娘给你做个香囊好不好？"她摘下一朵完整的紫薇花，别在女儿的小揪揪上。

双喜慌慌张张跑来，绣花鞋踩在落花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凑到高晞月耳边低语几句，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惊雷般在耳边炸响。

"娘娘？"乌雅姑姑担忧地唤道，她注意到皇后瞬间失去血色的嘴唇和微微发抖的指尖。

高晞月强自镇定，弯腰抱起懵懂的璟琳，将脸埋在女儿温暖的颈窝里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已恢复了平静："无事。"

风吹过，更多的紫薇花纷纷扬扬落下，像极了边疆纷飞的战火。

高晞月抱紧女儿，感受着小小身躯传来的温度，仿佛这样就能抓住生命中所有的美好，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七夕的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将飞檐上的脊兽镀上一层银边。

往年此时，御花园里早该挂满巧娘们编织的彩绳，宫女们嬉笑着穿针乞巧，连空气中都飘着瓜果的甜香。

而今夜，只有几盏孤零零的宫灯在风中摇曳，映出几分寂寥。巡逻的侍卫们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色。

璟瑶独自站在坤宁宫的露台上，素白的手指紧握着一枚未送出的同心结。

月光下，金线绣成的并蒂莲泛着微光，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亲手所绣。夜风拂过她单薄的衣衫，却吹不散眼中凝望的执着。

她望着西北方向，那里有她日思夜想的人——此刻或许正在营帐中擦拭佩剑，或许在沙盘前研究战术，又或许...也正望着同一轮明月。

"公主，夜凉了。"嬷嬷捧着杏色绣梅花的披风轻声劝道，声音里满是心疼。

自额驸出征后，公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原本圆润的脸颊如今轮廓分明，衬得那双杏眼越发大了。

"再等等。"璟瑶固执地仰着头，发间的银钗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听说对着牵牛织女星许愿，最是灵验。"她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只要他平安归来..."

嬷嬷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默默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