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215

七月初七的朝阳刚刚跃过紫禁城的琉璃瓦，坤宁宫内外已是一片喜气洋洋。宫女们捧着各式妆奁穿梭于廊下，红绸从殿门一直铺到宫道尽头，连廊下的鹦鹉都被换上了缀着金铃的新笼子，在晨光中叮当作响。

璟瑶身着正红色织金凤纹嫁衣，裙摆上九百九十九颗东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珠落玉盘。

她端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盛装的自己，恍然有些不真实感，今日竟要出嫁了。

高晞月亲手为女儿戴上凤冠，这顶凤冠是她命内务府特制的，上面缀着的东珠颗颗圆润，冠上垂下的金丝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将璟瑶娇艳的容颜衬得越发精致。

"皇额娘..."璟瑶望向母亲泛红的眼眶，喉头一哽。

"别哭，"高晞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妆容要花了。"

"明泰是个好的，往后..."话到此处却哽住了，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儿臣知道。"璟瑶深吸一口气，扬起明媚的笑脸，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儿臣会幸福的。"她起身转了个圈，裙摆如花般绽开，"皇额娘看，儿臣美吗？"

高晞月眼眶发热，眼前浮现出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团子，跌跌撞撞扑进她怀里的模样。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那个爱撒娇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美，我的瑶儿最美。"她将女儿搂入怀中。

宫门外，百姓们挤满了街道。十里红妆从午门一直铺到公主府，嫁妆队伍绵延数里，抬嫁妆的太监们身着崭新的绛红色礼服，步伐整齐如一。

"乖乖，这得多少抬啊？"一个小贩踮着脚数了半天，最终放弃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宝贝！"

旁边茶楼老板咂舌："听说光是头面首饰就装了三十六箱！江南织造的云锦装了十二抬，还有御赐的田产地契..."他掰着手指头数，越数越心惊。

队伍最前方，明泰一身大红吉服，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脊背挺得笔直。

当花轿停在公主府门前时，明泰几乎是跳下马的。他深吸一口气，按照礼制轻轻踢了踢轿门，然后伸手掀开轿帘。

璟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将手轻轻放在他掌心，感受到对方瞬间收紧的力道，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华灯初上时，喧闹了一日的公主府终于安静下来。喜房内，鎏金喜烛烧得正旺，将满室映得通红。

璟瑶端坐在拔步床边，外间的喧闹声渐渐散去，只剩下夜风吹动窗棂的轻响。

"公主先用些点心吧。"星璇捧着一碟芙蓉糕轻声道，"额驸还在前厅敬酒呢，怕是还要些时辰。"

璟瑶摇摇头："去备碗醒酒汤来。"

星璇抿嘴一笑，正要打趣，外间突然传来脚步声。

明泰带着一身酒气进来，却在看到璟瑶的瞬间清醒了大半——他的小公主坐在满室红绸中，美得让人屏息。

烛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珠帘后的容颜若隐若现，比梦中见过的任何景象都要动人。

"都退下吧。"他哑着嗓子吩咐，眼睛却一刻不离璟瑶。待侍女们退尽，明泰执起璟瑶的手："臣，参见公主。"

璟瑶噗嗤一笑，指尖点在他额间："装模作样。"她起身要去拿醒酒汤，却被一把拉进怀里。

明泰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混合着松木的气息，让她心跳加速。

"公主博学，"明泰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惹得她耳尖发烫，"可愿教教微臣...如何伺候公主？"

声音低沉暧昧，带着几分醉意，更多的是掩不住的深情。

纱帐轻摇，鎏金烛台上滴落的红泪渐渐堆积。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芭蕉叶上，掩去了内室隐约的水声与低语。

雨声渐密，将满室春光笼在一片朦胧之中。

喜烛燃至天明，映照着交缠的鸳鸯锦被，还有枕畔那对相拥而眠的新人。

高晞月倚在窗边，夜风吹动她单薄的寝衣，却吹不散心头的怅惘。

"还不睡？"弘历从身后为她披上外袍，指尖不经意触到她微凉的脸颊，摸到一丝湿意，"哭了？"

高晞月摇摇头："只是...有些不习惯。"她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从小抱在怀里的孩子，转眼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

想起白日里女儿盛装的模样，喉头又是一哽。

"若早知道你会这般难过，"弘历轻抚她的发丝，语气半真半假，"我就不该答应这门亲事。"

高晞月嗔怪地拍他一下："又说孩子话。璟瑶喜欢明泰，你我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