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之舍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
栖魂居内一片死寂,唯有安魂香的青烟在月光下蜿蜒。他浑身发抖,喉咙里还残留着梦中的窒息感——父亲沉重的膝盖压着他的后背,粗糙的双手掐着他的脖子,耳边是继母刺耳的笑声。
"呜......"
一声呜咽不受控制地从唇边溢出。鹤之舍慌忙捂住嘴,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他下意识去摸颈后的伤痕,那里明明早已愈合,此刻却火辣辣地疼。
"做噩梦了?"
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床边响起。鹤之舍惊得一个激灵,看见荀冬简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月光为他素白的衣袍镀上一层银边。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此刻正注视着他,眼底似有幽火明灭。
"主...主人..."鹤之舍的声音支离破碎,不自觉地往床角缩了缩。梦中的恐惧太过真实,他甚至能感受到父亲指甲陷入皮肉的刺痛。
荀冬简没有靠近,只是抬手点燃了床头的长明灯。暖黄的光晕荡开,照亮了鹤之舍惨白的脸和汗湿的额发。
"我...我梦见..."鹤之舍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父亲不是用领带...是直接..."
话未说完,一只微凉的手突然覆上他的眼睛。荀冬简的掌心有淡淡的药香,指腹的薄茧轻轻擦过他的睫毛。
"别想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让鹤之舍浑身僵住。他本能地屏住呼吸,直到荀冬简收回手,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浸湿了对方的掌心。
"对、对不起..."鹤之舍慌乱地抹脸,"弄脏主人的手..."
一块绣着青竹的帕子递到眼前。鹤之舍愣愣地接过,帕角还残留着荀冬简袖中的冷香。
"你颈后的伤。"荀冬简突然道,"不是自缢所致。"
鹤之舍攥紧帕子,感到那道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是...是被父亲摁在地上..."
一块糖渍梅子突然塞进他嘴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冲淡了记忆中的血腥气。鹤之舍惊讶地抬头,看见荀冬简手中拿着个青瓷小罐。
"小时候..."荀冬简顿了顿,"我常吃这个。"
月光穿过窗棂,在他们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鹤之舍含着梅子,突然发现荀冬简的睫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长,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我...我可以..."鹤之舍鼓起勇气,颤抖着伸出手,"可以抱一下主人吗?就一下..."
荀冬简沉默片刻,微微张开了双臂。
鹤之舍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当脸颊贴上荀冬简的胸膛时,他听见了平稳的心跳声。
"为什么发抖?"荀冬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怕...怕主人推开我..."
环抱的双臂突然收紧。荀冬简的下巴轻轻抵在他发顶,这个拥抱比想象中更加温暖。
"睡吧。"荀冬简的声音难得柔和,"我在这里。"
长明灯的火焰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为一体。鹤之舍悄悄攥住荀冬简的一缕头发,像抓住救命稻草。
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鹤之舍恍惚听见荀冬简的低语:
“以后就别叫我主人了……叫我阿荀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