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檀木窗棂外,春雨如丝,淅淅沥沥打在青瓦上,汇作细流顺着飞檐滴落。念慈趴在窗边,粉白渐变的长裙拖曳在黄花梨木的地板上,裙裾扫过满地散落的机关图纸——那是她与沈昭宁在迷雾宫城破局时画下的傀儡构造图,边角还留着蓝白小花的压痕。双鬟垂落的乌发间,蝴蝶银饰随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银质蝶翼上镶嵌的碎钻在昏暗的室内折射出细碎的光,恍若晨露凝于翅尖。
“爹爹又锁门了。”念慈嘟囔着用指尖戳了戳窗纸上的雨痕,粉白裙角被她无意识地揉出褶皱。大将军萧战鸿的身影在廊下闪过,腰间佩剑的穗子沾着雨水,脚步沉重如铁。自玉门关归来,他便将女儿的院落重重设防,连窗棂都换了玄铁木的雕花格栅,防的不是风雨,是女儿又趁夜溜出。
她望着父亲盔甲上的鎏金麒麟纹,想起三个月前在玉门关外,自己为了追踪傀儡机关的线索,不慎踏入北狄人设下的陷阱。那时沈昭宁的死士首领萧砚冰冒死将她从悬崖边拽回,而萧战鸿得知消息后,连夜骑马狂奔三十里,盔甲下的中衣被冷汗浸透。此刻父亲的背影依旧挺拔,却比从前多了几分佝偻,念慈心口微微发紧。
“北狄未平,朝局诡谲,你不许再涉险。”萧战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念慈立刻蹦起来,发间蝴蝶银饰的浅蓝飘带甩过肩头:“爹爹,我不是小孩子了!昭宁姐姐在查赵承煜的余党,我能帮她找机关线索的!”她扒着门缝朝外看,只见父亲背对着她,腰间悬着的玉佩正是当年定北侯送他的玄铁令碎片,那是萧战鸿与定北侯沈巍并肩作战的信物,如今沈巍已故,他的女儿沈昭宁却继承了“鬼手罗刹”的名号,在朝堂诡局中孤身奋战。
萧战鸿转身,目光落在女儿粉白裙裾上未洗净的尘灰——那是上个月她偷跑去城南废宅探路时留下的。想起她在玉门关外被傀儡士兵追得险些坠崖的场景,他喉结滚动,语气却软下来:“就关你三日,待我查清刺客动向……”话未毕,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一枚淬毒弩箭擦着他的耳际钉入廊柱,箭尾羽毛上染着北狄特有的靛蓝色。
念慈瞳孔骤缩,本能地抓起桌上的蝴蝶机关——那是沈昭宁用玄铁木为她特制的暗器匣,蝶形外壳上嵌着蓝白两色琉璃,轻轻一捏便会射出淬毒银针。窗棂轰然碎裂的瞬间,她甩出机关,粉白裙袖翻飞如蝶,银针带着破空声射向领头的黑衣刺客。
“小丫头片子!”刺客首领冷笑,抬手撒出迷烟。念慈慌忙捂住口鼻,却觉后颈一痛,手中的蝴蝶机关“当啷”落地。视线逐渐模糊前,她看见爹爹握着长剑砍翻两名刺客,盔甲上的麒麟纹染了血,却在转身时被更多刺客缠住。“念慈!”萧战鸿的呼喊混着雨声传来,却像隔了层雾,越来越远。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念慈看见房梁上掠过一道玄色身影,袖中淬毒匕首泛着冷光。那是萧砚冰,沈昭宁的死士首领,总在阴影里守护着她们的人。他落地时靴底碾碎了一片瓦当,匕首精准地划过刺客咽喉,血珠溅在他苍白的脸上,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萧砚冰的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念慈,心中一紧——沈昭宁曾说过,念慈是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温暖,若她有闪失,自己便是死十次也难辞。
“谁动我家姑娘?”沙哑声如鬼魅。萧砚冰从梁上跃下,淬毒匕首划开刺客咽喉。他每日服用的解药在皮囊中晃动,却不及此刻救念慈的心急切。黑衣刺客转头围攻,他冷笑:“我的朋友,也敢碰?”
匕首与刺客刀刃相撞,火星四溅。萧砚冰的招式狠辣而精准,每一击都直指要害,玄色衣摆上很快染满血迹,却似浑然不觉。念慈迷迷糊糊中,看见那抹玄色身影护在身前,粉白裙角被他拽至身后:“闭眼!血腥气脏了姑娘。”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待萧战鸿率亲卫杀到,刺客已全军覆没。萧砚冰单膝跪地,将昏迷的念慈递出:“将军,护好姑娘,北狄不会罢休。”萧战鸿看着女儿粉白长裙上的血渍,又看向萧砚冰染血的匕首,喉结微动:“为何救她?”“她是昭宁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萧砚冰简短回应,转身隐入夜色——他知道,沈昭宁此刻正在追查赵承煜余党的下落,若得知念慈遇险,定会不顾安危地杀回来,而他必须先一步清理刺客窝点,为她扫清障碍。
萧战鸿抱着女儿回到寝殿,侍女们忙着清理伤口、更换衣物。念慈的后颈处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幸而未中剧毒,但昏迷中仍不时发出呓语:“昭宁姐姐……机关图纸……”萧战鸿坐在床边,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心中满是愧疚。自妻子去世后,他将全部心思放在军中,对女儿的关心少之又少,直到她一次次涉险,才惊觉女儿早已不是那个躲在他身后的小丫头。
深夜,念慈悠悠醒来,见父亲正对着烛火擦拭佩剑,盔甲已卸下,露出内里染血的中衣。“爹爹……”她轻声唤道。萧战鸿转身,目光柔和:“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念慈摇摇头,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发,鼻子一酸:“爹爹是不是觉得我任性胡来?”
萧战鸿放下佩剑,坐在床沿:“爹爹只是怕失去你。你母亲去后,你便是爹爹唯一的牵挂。”他伸手抚过女儿发间的蝴蝶银饰,那是沈昭宁亲手为念慈打造的,“昭宁这孩子,背负着沈家满门的血海深仇,爹爹不希望你也卷入这漩涡之中。”
念慈握住父亲的手:“可是爹爹,昭宁姐姐是我们的朋友啊。当年定北侯伯伯为救你而死,如今我们若袖手旁观,如何对得起他的英灵?况且……”她指了指地上的机关图纸,“我能帮上忙的,不是吗?”
萧战鸿看着女儿眼中的坚定,想起沈巍临终前的托付:“战鸿,若有朝一日我沈家遭难,望你护昭宁周全。”如今昭宁不仅要面对北狄的威胁,还要提防朝堂上赵承煜余党的暗算,而念慈,这个从小与昭宁一起长大的孩子,早已将彼此视为家人。他叹了口气:“明日起,你随我去演武场练剑。若想帮昭宁,便先让自己有自我保护能力
次日清晨,破雾阁的议事堂内,沈昭宁、裴砚之、萧砚冰三人围坐。沈昭宁的靛蓝衣摆上还沾着夜露,显然刚从宫外探查归来,义肢上的机关隐隐泛着冷光。“北狄这次动手,怕是与赵承煜余党勾结。”她指尖划过桌上的舆图,“念慈遇刺,目标不止是萧战鸿的女儿,更是想断我破雾阁的羽翼。”
裴砚之的赤色衣摆扫过地面,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将军府守卫森严,刺客却能潜入内院,怕是有内鬼。”目光落在萧砚冰身上,“砚冰,你昨夜追查的线索如何?”
萧砚冰抱臂而立,玄色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冷峻:“刺客首领身上有北狄狼首刺青,却用着中原的袖箭手法。”他顿了顿,“另外,我在院墙上发现了玄铁令的划痕。”
沈昭宁瞳孔微缩:“玄铁令?定北侯当年的令牌?”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玉佩,那是玄铁令的另一片碎片,“看来,当年参与陷害沈家的人,不止赵承煜一个。”
正说着,院门突然传来响动,念慈在萧战鸿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粉白裙角上绣着的蝴蝶纹样在阳光下栩栩如生,她举起手中的蝴蝶机关:“昭宁姐姐,我爹爹说以后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查案,但必须先学会用这个!”
沈昭宁看着念慈眼中的兴奋,心中一暖,却故意板起脸:“可别拖我们后腿。”说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目光转向萧战鸿,“将军,你可想清楚了?此路凶险,再无回头路。”
萧战鸿点头,手按在剑柄上:“当年我与定北侯歃血为盟,如今他的女儿便是我的女儿。赵承煜余党一日不除,沈家的冤案便一日不得昭雪。”他看向裴砚之,“破雾阁需要兵力,我麾下的‘麒麟卫’随时听候调遣。”
黄昏时分,萧战鸿在演武场亲自指导念慈练剑。夕阳的余晖洒在父女二人身上,麒麟卫的士兵们在远处列队训练,甲胄相撞的声音此起彼伏。“手腕要稳,出剑要快。”萧战鸿握着女儿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当年你母亲也爱舞剑,她的剑穗上,总是系着你现在戴的蝴蝶银饰。”
念慈抬头,看见父亲眼中的怀念:“爹爹,母亲是不是也像昭宁姐姐一样厉害?”
萧战鸿笑了:“她啊,比昭宁还要任性几分。当年为了追一只受伤的白鹿,硬是带着我在林子里转了三天三夜。”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后来她去了,我才明白,有些事,哪怕明知危险,也值得去做。”
与此同时,宫城深处的地牢里,沈昭宁正借着昏暗的火光研究牢笼的机关。靛蓝衣摆扫过生锈的铁栏,义肢上的齿轮悄然转动,发出细碎的咔嗒声。“赵承煜余党冷笑围坐:“鬼手罗刹也有今日?”沈昭宁扯动唇角,垂眸看向义肢,内里机关悄然运转,“就凭你们,也想困住我?”她的指尖划过牢笼上的符文,那是北狄的禁锢咒,却难不倒精通机关之术的她,“待我的朋友找来,便是你们的死期。”
深夜,念慈站在宫城入口,粉白裙角猎猎。她举起蝴蝶机关,光芒划破雾霭:“姐姐,念慈来带你回家了。”裴砚之站在她身侧,赤色衣摆与她的粉白相衬:“无论前方是什么,破雾阁一起闯。”萧砚冰立于暗处,玄色身影融入雾中:“昭宁,我从未让你失望过,这次也一样。”
宫城大门缓缓开启,浓雾中传来傀儡齿轮转动的声响。念慈握紧手中的机关,想起与沈昭宁在迷雾宫城破局的日子,想起萧砚冰在刺客刀下护她的身影,想起父亲为她重新打开的雕花窗棂。她知道,前方是更危险的迷雾,但只要有朋友在身边,便不再害怕。
囚笼深处,沈昭宁听见远处传来的蝴蝶机关轻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靛蓝长袍在昏暗中如蛰伏的兽,义肢上的机关终于完成最后一道解锁——她的朋友们,从来不会让她等太久。待浓雾散尽,便是破局之时,而那些妄图困她的人,终将见识到“鬼手罗刹”与她的朋友们,如何在这诡谲朝局中,舞出最绚烂的破雾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