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到了这里。
记忆中本来是像往常一样在黑巷里穿梭试图从某个垃圾堆里翻出些可以入口的东西,突然被捂住嘴然后脖颈传来一阵刺痛,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这个鬼地方了。
房间里很昏暗,身下的被子是软的,暖和的,衣服也换过了,地上铺着那种只有富贵人家才会使用的毛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是摸起来绒绒的,让她想起巷子里那只野猫,手感很相似……说起来,它现在在哪呢。
倒是没时间担心这些了,她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去够门把手。在即将碰到它的那一刻门被轻轻敲响,随即咔哒一声响起。她吓了一跳,连着退了好几步,蜷缩在角落里做警戒姿势不敢动弹。
门开了。
那里站了好些人,背着光她一个人的脸也看不清。骤然亮起的顶灯刺得她睁不开眼,下意识就要往床底钻,却被人提着领子拎了起来,迫使她站直,还好心地整了整她的衣衫。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止不住地发抖,但除了面对还有什么办法么?
她抬起头,那些人的面孔终于是清晰了,全都穿着佣人的衣装,神情冷漠麻木,为首的女人似乎是她们的头儿,左胸处别了一个金色的徽章。也只有她的表情显得稍微和善些,俯身拍拍她的肩膀:“既然醒了,怎么不开灯呢?”
一阵死寂。
见女孩不愿意说话,女仆长的笑容淡了点:“在害怕吗?没关系的,孩子,你已经安全了。哦对了,忘记介绍,我是这里的女仆长,你可以称呼我为凯特。”
才怪吧,这里怎么看都很危险吧。
她如此腹诽,始终没出声。
见状女人忽地抱住了她,嗓音里竟带了怜惜:“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是吓坏了。你在黑巷里差点被人拿去卖掉,幸好我们的主人路过发现了你,可怜的孩子……现在已经没事了,主人已经决定要收养你了,这里就是你的新家。”
女孩狐疑地打量着她,明显是对她的说辞没有丁点儿信任——该说不说那些贫民窟里的孩子还真是很像,这种眼神她已经见惯了,对他们来讲大人才最不可信,不过倒也无所谓了。
“你的名字是什么呢,孩子?”女人的嗓音很柔和。
“……没有名字,我出生就没爹妈,没人给我起名字。”女孩的回答冷冰冰的。
“噢,可怜的孩子。”女仆长发出一声慨叹,“真是抱歉,我不该问的……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你会拥有新的名字,新的生活,待会儿你就可以见到你的新家人了,他们一定也很期待见到你。”说罢她挥了挥手,身后一直沉默的女仆们走上前来强制将她拽进沐浴间。
“喂……等等!别碰我!”她拼命挣扎,试图把她们踹开,可不管是用脚蹬还是用牙咬,女仆们都没有松手,强硬地把她按进了浴缸,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头儿带着微笑关上了房门。
这该死的命运。
像个洋娃娃一样被摆弄了好一番后才终于获得了解脱,女仆告知她过会儿会来接她去餐厅就离开了,这段时间她可以在房间内自由活动。她试着碰了碰门把手,果不其然,上锁了。
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门板后她认命地吐了口浊气,目光转向房间里的镜子。常年杂乱的黑发此刻已经被梳理齐整,还扎了根白色的发带,黑色的裙子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更可恨的是它碍手碍脚的根本不方便行动。该说庆幸吗,至少没在身上装定位器或者监听器那种恶心的东西,不过说不定这房间里的角落就藏着一批看不见的摄像头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又尝试着去动了动通风口和窗户,毫无疑问地全都没能打开。她举凳砸碎了镜子,随便选了一块碎片揣进兜里,窗户没能砸开,只得作罢。
趴在玻璃上往下看,勉强能认出这是个独栋别墅,楼下是个小花园,远处还有座小凉亭,甚至看不到大门在哪。她啧了声,一屁股坐回床上。
他们想干什么?她可不相信什么善良富豪从天而降带走贫民窟悲惨孩子的幼稚童话,他们劫掠小孩做非法交易的事情倒听得不少。和她一同混迹街头的孤儿们总能从乱七八糟的地方扒拉出点灰暗的故事,当作寡淡日子里的笑话,拿来吓唬人也算不错。
就不该落单,她想。在垃圾箱里睡觉也好过被划开皮肤取出脏器来,或者是满足那些人猎奇恶心的癖好。好吧,好吧,往好处想她说不定能吃上一顿饱饭,就当给自己送行。
她不认为那些人会蠢到让自己跑掉,不过总归得搏一搏不是,赌对赌错反正下场也不会差太多。
“叩叩”敲门声再次响起。
她警惕地望着门口,蹑手蹑脚地接近,很深呼吸一口气,攥紧了口袋里的碎片。
门开了。
还没看清人影她就拿着碎片用力一划,预料之中的没中,紧接着手腕被抓住,一拧,折到身后。碎片脱手,她弯下腰拼命忍住即将从喉咙里迸出的哀嚎,额头渗出了冷汗。
熟悉的温和嗓音响起,凯特像是没事人一样,轻轻抚摸着她鲜血淋漓的右手:“亲爱的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看,手都划破了。”
女孩恶狠狠地瞪了凯特一眼,她以与先前一致的笑容回报,“我很担心你,所以特地过来接你了,看来我想得没错。”凯特瞥了眼破裂的镜子,无奈地叹气:“孩子,你的脾气似乎是大了些,不过我们都能理解,亲爱的,亲爱的,已经没事了,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们。”
放屁。她真想把这句话拍在她脸上,但眼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提着药箱的医生风一般地来又风一般地走了,伤口打上了绷带,凯特轻轻地牵起她的手:“走吧,去见见你的新家人们。”
沿着台阶一级级向下走,耀眼的灯光晃得她眼睛疼,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在看见餐桌主位的人还是愣了下。
……未来的生活似乎是毫无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