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位上的两人都很眼熟,左侧银发黑瞳的那位显然就是亓官盛,赤河区最有钱的家伙,就连贫民窟满天乱飞的废纸里也能看见他的脸;右侧烫着大波浪的女人应该就是方卿正,虽然她只偶然在荧幕上见过一眼,这人却深深的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也许是被那眼底的精明吸引。
有传言亓官盛只是那个被推到明面上的人,真正操控着一切的是方卿正,她总觉得有点道理。她对亓官盛没什么好印象,哪怕他做慈善的报道都涌进了黑巷里,有钱的大人们总是虚伪,自私,冷漠,残忍的,这是贫民窟孩子们的共识。
凯特将她引导到属于她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便鞠躬告辞,她也终于舍得把目光分给和她一同坐在餐桌两侧的孩子们。除开她共十一个,看起来和她年龄差不了多少,大都没什么表情,还有几个和她一样打了绷带。
只有她身边的那个女孩显得格格不入,手放在膝盖上,背佝偻着,身体微微发抖,神情里只有紧张和害怕。女孩悄悄瞥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她看见女孩青绿色的瞳眸。
……不得不说很漂亮,和方卿正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耳旁忽然传来一阵类似于铃铛晃动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主位上的亓官盛,也很快发现所有孩子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边。
方卿正垂着眼抿了口杯子里的红色液体,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亓官盛原本严肃的脸挂上报道里一贯慈眉善目的表情,她突然有点儿反胃。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叫亓官盛,旁边是我的妻子方卿正。其实我和我妻子一直很喜欢孩子,尤其是像你们这样的,不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你们拥有更加敏锐的眼神,更加出色的头脑,更加坚韧的灵魂,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在很久以前我就有一个愿望,想要领养你们这样的孩子作为我们事业的传承者,在经过长时间考察后我选择了你们,来到这里的你们无疑都是出色的,你们每个人都有成为继承人的机会。
“在这里你们会有更好的资源,更好的成长环境,更好的教育,更重要的是,我们从今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哪怕不同名姓,哪怕不同出身,我们将是一个温暖而美好的家庭。
“欢迎大家成为这个家的一员,”他的声音忽地低下来,“也希望大家不要让我失望。”
一直沉默的方卿正不急不缓地鼓起了掌,眉眼弯弯扫视桌旁的众人。左二位黑色短发的女孩儿想要马上爆炸,表情有些许狰狞,不过始终没说话,又或许是无法说话。
“说得非常好,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们的母亲,而他是你们的父亲。那么,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大家肯定也需要认识一下。哦对了,你们的座位排布是按照年龄来的,所以……”她挑眉示意左一位留着长发的男孩,“就从你开始。”
“我的名字是柳昭河,真的很高兴认识大家,也很幸运能够来到这里。”他欠身向主位的两人致礼,“希望以后可以和大家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
左二的女孩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唐七。”随后就坐下,一脸不愉快。
左三的男孩子被唐七的胳膊肘怼了一下才迅速起身,指了指唐七:“啊,大,大家好,我是她的弟弟唐拾二,希望,希望可以好好相处!”
到她了。
她撑着桌子起身,很平静地说道:“我没有名字,因为我出生就没有父母,他们叫我阿猫阿狗……我要说的就这些。”
“噢,孩子……”方卿正用手帕沾了沾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已经没事了,现在是新的一切,那么既然你是第四位,你就叫方阿四了,好么?”
并不走心的名字,假得像故意一样的演技,她居然笑着歪头应了下来:“谢谢。”
毕竟还是活着重要,没必要在这里撕破脸。
那个一直紧张害怕的孩子也站了起来,声音怯懦:“我……我也没有名字……”她把眼神投向方卿正,“我,我是不是以后叫方阿五?”
“很聪明的孩子。”方卿正赞许地点了点头,眼底划过一点儿未知的情绪,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方阿四捕捉到了。
后面依旧是枯燥乏味的介绍环节,井岸,井澈,宋明,然后就是方阿九,方十,方十一,方十二。方阿四挨个把名字和面貌记了下来,井岸的脾气似乎有些急躁,除此之外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现在也还没摸清楚主位上假惺惺笑着的两个大人物到底要做些什么,弄这么多孩子过来难道是要开什么超级派对?她更倾向他们喜欢自相残杀的戏码,这是她身边人们通常喜欢咀嚼的故事。
毕竟不止一次见过那些高高在上家伙毫不留情地敲烂同伴的脑袋,鲜血迸溅后谁还会相信仁慈的谎言。
真,是,好,笑。
不过总算吃了顿饱饭,亓官盛和方卿正也没对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指手画脚。饿太久一下吃这么多,方阿四感觉胃里一阵翻涌,扶着桌沿干呕,旁边的方阿五很担忧地看着她,还主动为她拍了拍背。
不需要,她在心里想,但还是道了谢,就因为这谢谢两字小姑娘有点儿不知所措,低头又去扒拉碗里的饭。
方阿四模仿了一下她拿筷子的手势……别说,好像真挺标准,至少比她自己乱七八糟的握法省力。
也许能交个朋友也不错,单打独斗也不是她的风格。
这么想着,但站在方阿五的房间门口时还是有股说不上来的排斥和别扭。
“为什么我要和她一个屋?”
“你屋里的镜子碎了,女仆长觉得需要修正一下屋内的设施,在那之前请你和她暂住一间吧,借此机会熟悉新家人也是好的。”女仆南清淡淡地回答。
好吧,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她看着床边怯生生的方阿五,在心里举手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