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河这人真的很烦。

　　乌尔莎的声音在耳边起伏，方阿巳转着笔，一脸不快地盯着桌面的本子。

　　也许她根本就不该在那天早起，根本就不该在那天出房间，更不该在走廊里乱走。她不清楚柳昭河是什么时候盯上她的，体术课？那个打照面的清晨？亦或者是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

　　她的视线范围内总是能出现柳昭河的身影，一开始她以为是错觉，后来他连藏也不藏，光明正大地站在她刚刚好能察觉的微妙位置，脸上带着那种神秘的微笑。

　　跟方阿梧分开住后半夜门口还会偶尔响起敲门声，不多不少正好四下。她很自然地联想到黑巷里孩子们在无聊夜晚讲述的灵异故事——半夜时听到连续敲四下敲门声千万不要开门，因为外面站着的很有可能并不是人——讲完就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们睡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门。

　　方阿巳不信这些，下床推门时拎了一把椅子。门口空无一人，走廊外的夜色深沉。

　　不知怎的她下意识向右看去。

　　柳昭河站在走廊尽头，四周分明是黑暗的，但方阿巳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扬起的嘴角，看见他的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缝，但还是无法掩盖其中翻滚的恶意。

　　那种样子和平日完全不同，方阿巳还没反应过来，柳昭河的房门已经咔哒一声落锁，徒留她一人在门口发呆。

　　说不上来的感觉。

　　方阿巳靠着门板喘气，额头渗出了冷汗。她的心跳如此剧烈，她的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

　　他想干什么？

　　恶作剧？

　　最好笑的是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她光是看到柳昭河站在那里就如此惊慌和恐惧，唯一能做的不断地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

　　就像被毒蛇盯上一般。

　　第二天方阿巳就去质问了柳昭河昨晚的事情，收获的却是同那时候一模一样的笑容，面前人的嘴巴一张一合，笑吟吟地说道:“我昨晚并没有出房间呢，小阿四是不是做噩梦了？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和大哥说哦。”

　　躲不掉，躲不掉，那黏腻恶心的目光如影随形，她几度作呕，看到一脸关切的方阿梧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啪”

　　书卷敲在了方阿巳的头顶，她从漫游中清醒，抬头看见乌尔莎称得上可怖的脸色。

　　完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你就被乌尔莎老师批评了一顿，然后就有了额外的这——么多作业？”图书馆里回荡着幸灾乐祸的笑声。

　　方阿巳弹了下阿梧的脑门:“小点声，你也别笑我，你不是也因为溜号被体术老师教训了？”

　　方阿梧捂着脑门哼哼唧唧:“这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嘛，还有，我那可不一样啦，不一样！”说着又凑近去看方阿巳的本子，“你的字真的好漂亮——才上一个月的课就能写成这样，好好厉害啊——”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把今晚剩下的纸杯蛋糕给你。”

　　“呃啊，被戳穿了……不要这么无情嘛，阿巳姐姐——”

　　方阿巳一脸嫌弃地把她的脸推远了些，刚想说点什么，就感到图书馆门口有道熟悉的视线投射过来，一动不动地粘在了她的脸上。

　　……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她蹭一下站起，把蛋糕往被吓一跳阿梧手边一推，“我突然想起有本书忘在房间了，我去拿，你在这里等我。”

　　“哦哦，好……”稀里糊涂被投喂的方阿梧懵懵地看着方阿巳快步离开，咬了一口蛋糕，撑着下巴乖乖地等待，“什么书让她那么着急啊……唔，先吃东西吧。”

　　方阿巳一直追着那个影子到花园的角落，那人走无可走才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举起双手:“投降，投降。”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你而已啊——”柳昭河无辜地眨眨眼，“你怎么……”

　　“撒谎！”怒气上头的方阿巳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怼在了墙上，“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柳昭河像感觉不到痛一样，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着:“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和你做朋友了，可是小阿四你一点都不领情啊。和阿五妹妹都能那样有说有笑，怎么偏偏对我这么冷淡呢？

　　“啊，我也有在努力和阿五妹妹打好关系喔？她很喜欢吃甜食呢，虽然她……”

　　“闭嘴。”

　　冷不丁一拳砸下来，柳昭河的话终于停止。

　　“恶心，恶心，恶心。谁给你的权利捉弄我？自顾自地说着那种话？还有……”

　　“你他*的离阿梧远点。”

　　方阿巳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针把这人的嘴缝上好让他永远闭嘴。

　　柳昭河的嘴角流了血，但他依旧笑着，甚至笑得越来越灿烂，直直盯着方阿巳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不对。

　　方阿巳猛地回过神来。

　　不对。

　　为什么他故意把自己引到这里？

　　为什么他故意激怒自己？

　　为什么出大门的时候没有被阻拦？

　　这个点，走廊，大门，花园，会连一个佣人也没有吗？

　　身后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稚嫩而焦急的，女孩的声音。

　　“我听到就在这附近！我听到……”

　　话语戛然而止。

　　凯特的手电照在方阿巳的脸上，往后一扫，被他揪着衣领柳昭河狼狈地偏头咳嗽，脸上伤痕累累。

　　和姐姐对上眼的那一刻，方阿梧一阵耳鸣。

　　“上课走神，深夜外出，殴打手足，好啊，真是好极了，方阿四你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凯特冷冷地一挥手，几个佣人把柳昭河和方阿四分开，不顾她的辩解和挣扎，直接将她的手反剪在身后，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迫使她跪倒在地。

　　“关三天禁闭，期间不能吃任何东西，这是对你违规的惩罚。”女仆长转身摸了摸方阿五的脑袋，“阿五，你做的很好，好孩子，我们这里绝不允许欺凌的事情发生。你们几个带方阿四去禁闭室，你们几个带昭河回房间，叫医生过来，听到了吗？”

　　“怎么会这样……？不对……不对……我明明……不对……”

　　方阿梧喃喃自语，痛苦地抱着脑袋蹲下，擦肩而过方阿巳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被耍了。

　　这该死的柳昭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