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和唐七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方阿巳依旧有一种不真切感，即使已经做过设想，即使这场景来得也不算突然。

　　毫无疑问，唐七是所有孩子中最沉默的一个，几乎从不和自己弟弟以外的人交谈，也很少有人找她说话，当然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她那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表情。

　　刚从禁闭室出来的那几天她就有所察觉，唐七总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盯着她，一副纠结又犹豫的表情，也许是估计方阿梧在她身边，终究没有下一步举动。

　　她适当地配合着创造了一些落单的空隙，有意识地走向无人在意的后花园草坪，身后的人果然跟了上来。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形。

　　两人干瞪着眼，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方阿巳抵不住这诡异的氛围，开口问道:

　　“所以你这几天跟着我是有什么事？”

　　……

　　“干得不错。”良久沉默后唐七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哈？”

　　看着方阿四一脸狐疑的表情唐七恨不得朝自己脸上来一拳，怎么关键时候语言系统就出了岔子。她深呼吸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我是说，柳昭河那件事情，你干得不错。”

　　还没等进一步发问一坨被揉得乱七八糟的纸就递到了面前，方阿巳耐心地一个个展开，第一张就是用红笔书写的小纸条，看上去是柳昭河的字迹：

　　你看，像她那样粗暴的方式可不好哦，但是很厉害呢!希望你能拿出更惊艳的作品^-^！

　　唐七烦躁地抓着发尾：“之前我就在想你是不是跟我一样被这个恶心人的家伙盯上了，我看见他好几次跟你搭话，不过那时候我都没放在心上。”她指了指面前的纸条，“这东西是你被关禁闭的那天晚上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我开门的时候那个鬼东西已经溜回自己的房间了。

　　“其实我本来也不在乎他那点儿比三岁小孩儿还幼稚的手段，可他偏偏要向我宣战，甚至得寸进尺地骚扰唐拾二。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也不想知道，现在我只想往他脸上狠狠来一拳。”

　　方阿巳一张一张翻看，纸条的内容大多是恐吓，据说有的塞进来时还裹着一直活蹦乱跳的蜘蛛——尽管无人被吓到。比起半夜敲门和无时无刻的偷窥来讲这确实要轻些，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无聊到了什么程度。

　　唐七听完方阿巳讲述她的经历后拧起了眉毛：“……你比我严重多了，看起来你是他的主要目标，而我是那个空闲时刻的消遣。不过，关于幻觉那一部分……”她喃喃道，“难道他是个精神系能力者？”

　　“停。”方阿巳举手打断了唐七的思路，“精神系？能力者？”

　　“你不知道？”唐七罕见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方阿巳摇头。

　　“呃，好吧，这解释起来稍微有点复杂，最关键的是，我也不太懂。”唐七拉着方阿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先说能力者吧，那是从几十年前才开始出现的特殊人群，他们拥有一些无法用现有科技水平理解的东西——比如有人可以在不使用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凭空生出火焰，甚至可以利用它攻击，这种人，我们称之为能力者。说白了就是童话故事里写的那些！超能力！魔法！这么理解就对了！”

　　“精神系能力者，也就是那些可以一定程度影响甚至控制他人精神的人们，你所经历的幻觉和我一个朋友的遭遇很像……过程很复杂，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揪出了躲在背后的那个能力者，他亲口承认了。”

　　“……不是从精神病人那里听来的奇幻故事？”

　　唐七锤了一下方阿巳的头顶：“不信拉倒。”

　　“好吧。”

　　方阿巳很痛快地接受了这个离奇的设定，“所以你来找我，是想和我一起对付柳昭河？”

　　唐七打了个响指：“对。”

　　“你打算怎么做？”

　　“宅子的佣人数量看似很多，巡逻时间也安排得很密集，像是生怕哪只蚊子飞出去了一样。但每个地方都会有失守的空档——老实讲，我觉得这是他们故意的，但既然已经送上门了，就要好好利用一下，不然可亏大了。

　　“按照安排表，下周开始是由柳昭河来归还体术课使用的器材，而星期四的最后一堂体术课结束以后器材室门口马上就会换班，埃尼亚老师一般会提前一两分钟下课，柳昭河收拾完器械抵达器材室的时候那里应该已经没有人了。算下来我们一共有差不多十分钟可以利用。

　　“柳昭河身边没有跟得特别紧的人，所以大概可以保证他会一路落单——如果有再随机应变。器材室上方的通风管道没有上锁，可以撬开，直通洗衣房。我们需要做的事有三件，第一，把家务实践的排班表改掉，让我们正好能有理由在那个时间出现在洗衣房；

　　“第二，提前设置好陷阱，让柳昭河被困在器材室；

　　“第三，制造不在场证明，找人为我们作证，并且保证不会有人在那个时间段进出洗衣房或者在附近溜达。前者我交给方十一，后者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会尽力。”

　　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段话后唐七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带着得意：“怎么样？”

　　方阿巳不说话，只是鼓掌，盯着唐七好一阵，直到唐七怀疑这个计划里是不是有什么惊天大漏洞才开口：“很厉害。还有，从没听你说过这么多话，挺稀奇的。”

　　“不要关注这个！”

　　方阿巳站起身，随手拍掉身上的灰，“你和十一的关系很好？”

　　“算不上，说过几句话，帮过她一点而已。最重要的是她也不喜欢柳昭河，所以答应得很爽快。”唐七也跟着站起来，猝不及防被方阿巳伸到面前的手吓了一跳，“干什么？”

　　“我们现在是同伙了，不握个手？”

　　唐七失笑，毫不客气地回握：“好吧，到时候别掉链子了，同伙。”

　　“更具体的行动和布置就留到明天吧，诺，你的心肝妹妹过来了。”

　　方阿巳还没损回去阿梧就结结实实地挂在了她身上，“好哇你这个阿巳，跟我说出来转一圈怎么就在这聊上了！惩罚你现在立刻马上和我一起去吃饭！你午饭也没有好好吃！”

　　“我投降。”方阿巳踉踉跄跄地被拽走，小姑娘还热情地跟唐七挥手告别。看着她背后一甩一甩的小辫儿，唐七若有所思地掰了片叶子在手里玩。

　　“还以为会被打断……从这里到那里的距离，必定是听不到声音的。方阿巳没有要把她拉入伙的意思，她刚刚在那边转悠那么久最后才过来……这算是默契？”

　　她把胳膊往脑后一垫，“算了，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