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到和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果然还是会不一样。
方阿巳打量着面前这位陌生的体术老师,和埃尼亚留着同样的短发,黑色的眸子泛着冷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的名字叫葵,另外两组孩子的体术课老师,方阿巳不止一次听方阿梧谈论过她,寡言少语倒很符合,只是更多了份淡漠感。
埃尼亚不动声色地走到这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学生面前,蜷起手指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实打实把方阿巳吓了一跳。红发的女人看着小姑娘惊讶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拍拍手召回众人的注意:“好了好了,别走神,刚刚已经讲过了,今天两组合并上课的目的就是为了检验你们这几个月的训练成果,希望你们都拿出点真本事来,明白了吗?”
“明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说着她又转向站在一旁的葵:“你来念第一轮对练的分组和规则?”
葵不置可否,接过埃尼亚递来的名单,声音很平静:“第一组,方阿巳,方九;第二组,唐七,井岸;第三组,柳昭河,井澈;第四组,方十一,方十。将对方压制在地上五秒即为胜利,胜者进行下一轮角逐。附加注意事项:你面对的不是真正的敌人,可以尽全力,但不要下死手。”
最后那一句怎么听怎么有点怪异感。
按照埃尼亚的指引孩子们穿戴好护具走到各自对应的场地,第一二组的裁判是葵,三四组则是埃尼亚。方阿巳将头盔的扣子再次调整了一番,深呼吸看向对面的方九。
方九吞了吞口水,转向葵:“我,我可以现在就认输吗……老师,我有点害怕……”
葵摇头,面无表情地拍了拍他的头盔以示鼓励。
“好,好吧……”方九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对着方阿巳做了个祈祷的手势,“下手轻点,我不抗揍……谢谢你了。”
这算什么话。
方阿巳没回答,只是架起了准备姿势,莫名有点烦躁。
“准备——”埃尼亚饶有兴致地看着生无可恋的方十和他对面同样神情紧绷的方十一,笑着吹响了哨子。
方阿巳毫不留情地一拳砸向方九面门,他被迫抬手格挡,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膝盖又被狠狠一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起来。”方阿巳声音里没有起伏,“不是说了吗,要拿出全力。至少要尊重你的对手。”
方九一咬牙,起身猛地撞向她胸口,方阿巳侧身堪堪躲过,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才像样嘛。”
隔壁组的情况似乎更不乐观。
唐七将胳膊从井岸死死咬住的牙齿间挣开,看着那一排清晰的牙印偏开头骂了一句:“属狗的你?”
不开玩笑,刚刚咬那一下和街边的疯狗没什么区别,井岸是真想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井岸呲着牙又和唐七扭打在一起,埃尼亚没忍住也凑了个脑袋过来看:“野猫野狗打架现场?”
葵没说话,盯着被方阿巳按着脸压在地面的已经放弃挣扎的方九,男孩象征性地努力了一下,然后在葵抬手叫停时迅速从方阿巳那卸了力气的手臂里面钻出,跑到树荫底下默默自闭。
方阿巳摘下头盔,不快地吐出一口浊气,目光绕过第三组直接落在方十一那边,小姑娘一边喊着对不起一边追着四处逃窜的方十打,方十抱着头一副命苦相:“没事的!没关系!但是你能不能别打了啊啊啊啊啊啊你的力气揍人真的很痛啊——”
一声惊叫刺破耳膜,方阿巳转头看向三组的场地,井澈瘫坐在地上,手臂上有一道极长的划痕,血迹顺着手臂流下埃尼亚连忙让柳昭河起开去查看她的伤势,皱着眉问:“怎么搞的?”
正和唐七打得难舍难分的井岸听到妹妹的声音瞬间抽身,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唐七还想去拽这只试图逃离战场的野狗,左眼却被手肘狠撞一下吃痛栽在地上,后脑勺磕上草坪,她眼前一阵发黑。
葵冷静地叫方阿巳去看看唐七,又钳制住井岸防止她直接冲上去把柳昭河的眼睛咬下来。井岸红着眼死命去蹬身后人的腿,葵只是附身贴在她耳边重复着不要激动。
井澈看着那狰狞的伤口眼眶里积满了泪水,被埃尼亚抱着往治疗室去。柳昭河茫然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护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扎上的木刺一遍一遍地道歉。
一片混乱。
下午的文化课报废,两个伤员和一个情绪过于激动被打了一针镇定剂的井岸一齐坐在治疗室的床上,两组剩下的孩子也都在,只有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方阿梧组被女仆们强制带走去上课。
方卿正风风火火地来了一趟,稍微关心了一下这里的状况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几个孩子们挤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治疗室,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并自动和一切的罪魁祸首保持了三米的距离。
唐七搓着发尾,方阿巳默默地看着这个眼睛都被打青了还一副愉快样子的怪家伙,和一旁同样迷惑的方十一对视一眼:“脑子摔坏了?”
方十一很惋惜地握住唐七的手,哽咽着说:“没关系的,唐七姐,会好起来的……就算,就算你一直这样,我们也不会抛下你的!”
结局是两人脑袋上都挨了唐七一锤:“咒我呢?”
“所以是和她打爽了?”方阿巳熟练地躲过唐七的攻击,“你也是个战斗疯子。”
被猜中心思的病患哼了声,挥挥手,“你不懂的……虽然那家伙下手没轻没重确实跟个野狗一样。”
井岸挪到妹妹的床边,脸贴着她的手很心疼地看着伤口,井澈蹭了蹭她的鼻尖,“安啦,没什么大事的啦。昭河哥哥也不是故意的,姐,别担心我。”
方九蹲在角落,拆开一袋饼干递给方十:“辛苦你了,跟十一分到一组。”
方十拿了一块塞进嘴里:“你也是。”
两人心照不宣地嚼着饼干,最后还是忍住了一起抱头痛哭的冲动。
再也不要和这些可怕的人对练了啊!
柳昭河本来想上前安慰一下井澈,看到井岸的样子又算了。摩挲着口袋里那枚纽扣来到走廊透气,四下无人,他倚靠着栏杆,轻快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