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冰面泛着青灰色，制冷机喷出的白雾漫过防护网，在顶灯照射下形成流动的光幔。徐清禾被第十七次摔冰的闷响惊醒，手肘压着的训练日志被哈气洇湿了边角。王楚钦蹲在挡板旁清理冰刀碎屑，金属刮擦声混着早班公交的鸣笛从窗外渗进来。

"歇会儿。"他推过保温杯，杯沿结着冰碴的刻字「XQH0915」泛着哑光。那是三年前世锦赛夺冠夜，他用冰刀刻的贺礼。清禾掰开草莓大福，糯米皮粘在腕间月牙形疤痕上——那道4Lo失误留下的旧伤，在暖气中隐隐发痒。

"你说……那家伙这会儿是不是在折腾新花样？"她望着首尔方向嘟囔。

王楚钦用护腕擦掉她鼻尖的冰屑："上周他寄来的快递还在门卫室，闻着像辣白菜混风油精。"

顶灯忽然暗下，大屏亮起她夺冠视频。4Lo跳慢放镜头里，冰刀弧线利落得能裁开时光。清禾抓起毛巾罩住屏幕，毛边擦过王楚钦手背冻伤的痂："别放这个！"

阴影里他的青岛口音打着滑："你躲的不是过去的徐清禾，是现在这个喘着气会疼的活人。"

便利店的关东煮汤锅咕嘟作响，鱼豆腐在辣汤里浮沉。王楚钦用漏勺捞出溏心蛋，蛋壳在桌面滚出冰面般的弧线："这里起跳时膝盖内扣半度，轴心才会晃。"

"你当自己是花样滑冰人体模型？"清禾戳他手背结痂的冻伤，"前晚非要光脚试冰温，现在成红酥手了？"

玻璃窗突然被拍响。举着直播手机的女孩踮脚贴在王楚钦代言的运动饮料海报上："真是您！能合影吗？"

他迅速把清禾的连帽衫扣上："抱歉，私人训练时间。"

镜头扫过桌面的草莓包装纸："这位是……女朋友？！"

清禾的柠檬茶呛进鼻腔，王楚钦僵在半空的手转而拍她后背："是…是我助教。"

回程路上，霓虹将他们的影子揉成长短不一的皮影戏。清禾踢飞石子咕哝："下回编个靠谱名头？"

"比如？"

"债主。"她晃着手机里的赊账记录，"你欠的草莓大福能铺满整个冰场了。"

子夜冰场像个银色茧房。徐清禾数到第二十三次摔冰声时，冲进去夺下王楚钦的冰刀："脚踝肿成馒头还练？不要命了？"

他单脚支着挡板，运动裤卷到膝上。星芒状肌效贴捆着肿胀的踝关节，像给伤痕织了张网："比不得某人，韧带撕裂还瞒着所有人参赛。"

冰刀突然打滑，王楚钦摔个马趴带翻水杯。杨梅汁在冰面晕开的红痕，像极了她去年生日打翻的冰沙——那天徐明浩把红蜡笔藏在蛋糕夹层，害她啃了满嘴颜料。

清禾腕间的月牙疤裂出细纹，王楚钦突然扯过她手腕敷上冰袋："躲了三年，就打算对着录像当鸵鸟？"

"至少录像里的徐清禾不会摔成狗啃泥！"她甩开冰袋，防护垫被冰刀刮出刺耳鸣叫。

咸湿海风卷着雨丝在更衣室窗面作画，水痕蜿蜒成《雨蝶》编舞的轨迹。王楚钦从柜底拽出泛黄的塑料袋，塑胶摩擦声惊醒了打盹的保洁阿姨。

"穿上。"他抖开印着「Qingdao Future Star」的儿童训练服，草莓贴纸褪成雾粉色。

清禾指尖陷进起球的布料："这油渍…是我当年扣你头上的草莓冰沙？"

"赔你的。"王楚钦掏出铁盒，十二颗白巧草莓球静卧其中。液氮冻干技术锁住了三年前的阳光，咬开冰刀刻纹的巧克力壳，酸甜在舌尖炸成烟火。

雨滴叩击窗棂的节奏，恰似她巅峰期4Lo跳的起跳音。清禾忽然把草莓球抛向空中："接住！"

王楚钦下意识挥拍，巧克力碎在胶面迸成星子。监控室张大爷就着蒜头啃煎饼，橱窗里收藏的冰演票根闪着微光——最上面那张的烫金日期，正是她封后之战的日子。

晨光穿透积灰的采光玻璃，将冰场切成明暗交织的棋盘。徐清禾戴着儿童护膝，在王楚钦用乒乓球排出的轨迹上起跳。第三十一次尝试，冰刀终于吻出与录像重合的弧线。

"看好了！"她扬手抛出了草莓球，王楚钦反手挥拍。白巧星子落进张大爷的煎饼袋，老头嘟囔着摸出老花镜："现在小年轻处对象，咋比练冰还费电哩？"

清禾的腕间悄悄多出枚北极熊创可贴。这是王楚钦在便利店顺走它时，用针灸笔尖在胶布下刺了「别怕」的盲文凸点。旋转时的发丝扬起冰晶，在光束中织出转瞬即逝的彩虹。

监控录像定格在了晨光最浓的刹那——两道影子在冰面交融成跃动的火鸟，羽翼扫过之处，陈年冰痕悄然消融。

（本章完）

草莓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