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

郢都的庆功宴持续了三天三夜，酒气熏得宫墙上的朱漆都似要融化。陈胜一脚踢翻空酒坛，斜倚在青铜鹤灯旁，指尖摩挲着新得的陈王印玺。玉质的冰凉渗入骨髓，他忽地想起那夜范增密谈时的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灯火摇曳间，他瞥见吴广正与项梁耳语，项家军铁甲上的玄鸟纹刺得他眼疼。

“陈王！”范增的竹杖叩地声惊醒了他的酒意，“巴蜀送来急报，蜀王杜宇反了！”

满殿喧嚣戛然而止。芈心手中的犀角杯坠地，琼浆在青砖上蜿蜒如血。“杜宇上月才献上降表……”楚王的声音发颤，项燕已拔剑出鞘：“必是秦人暗中挑唆！臣请率三万精兵踏平蜀地！”

“且慢。”范增枯瘦的手指划过羊皮地图，“蜀道艰险，强攻恐损兵折将。不如……”他忽然转向角落里的刘季，“沛公曾助我楚军破武关，此番可愿再立奇功？”

刘季醉眼朦胧地抬头，手指不经意擦过腰间佩剑——那是昨夜从秦将章邯处缴获的定秦剑。他咧嘴一笑：“范相是要我去当说客？可我这地痞出身，哪懂什么纵横之术？”

“非也。”范增眼底精光乍现，“听闻杜宇最宠幺女，而沛公尚未婚配……”

咸阳章台宫内，扶苏将蜀地密报掷入火盆，腾起的青烟模糊了李斯凝重的面容。“蜀人反楚，正是天赐良机。”皇帝指尖轻敲案几，青铜螭纹镇纸随之震动，“传诏蒙恬：陇西骑兵扮作马商入蜀，务必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暗处忽有佩玉轻响，平阳公主牵着子婴缓步而出。五岁孩童捧着竹简奶声背诵：“秦之失鹿，天下共逐……”扶苏瞳孔骤缩——那竟是当年商鞅变法的残卷！

“阿姊这是何意？”

“陛下可还记得邯郸旧事？”平阳将子婴推向前，“当年吕不韦能偷天换日，今日我们何妨再赌一局？”她掀开漆盒，十二枚刻着六国文字的玉圭赫然在目。

剑门关的栈道悬于千仞绝壁，刘季的马车在云雾中时隐时现。樊哙挥刀斩断缠轮的藤蔓，低声咒骂：“这鬼地方，连鸟都懒得拉屎！”话音未落，崖顶忽滚落巨石，拉车的驷马惊嘶立起。

“沛公小心！”萧何猛扑过来。电光石火间，一道银索自对崖射来，黑衣刺客如蝙蝠般掠空而至。张良的折扇遽然展开，扇骨中淬毒银针暴雨般激射，却见刺客袖中甩出青铜罗盘，针雨竟悉数吸附其上！

“墨家机关术？”张良变色疾退。此刻山下传来楚歌，项籍的乌骓马踏碎山雾，霸王枪挑飞三名刺客。“刘季！你欠项家一条命！”少年将军的吼声震落崖边积雪。

锦官城内张灯结彩，杜宇之女阿萝的嫁衣却浸着药香——她三日前“突发恶疾”，面生红疹。刘季捧着药匣登门时，正撞见巫祝在庭中狂舞，青铜面具下的眼窝空洞如鬼。

“此乃骊山仙草，可治百病。”刘季掀开药匣，莹白草叶间躺着半枚虎符。杜宇瞳孔骤缩，这是当年司马错伐蜀时的调兵信物！

夜半洞房，阿萝揭去面纱，光洁如玉的脸哪有半点病容？“秦王许我蜀人自治，楚人能给什么？”少女指尖划过刘季咽喉。窗外忽起喊杀声，蒙恬的骑兵高举火把冲破城门，而楚军的玄鸟旗竟同时出现在南墙！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剑阁，刘季站在尸横遍野的城头，手中攥着染血的婚书。项籍的枪尖抵住他后心：“你私通秦军？”樊哙的狗屠刀已出鞘三寸，却被张良按住。

“项将军不妨看看这个。”萧何展开帛书，楚王印玺旁赫然盖着秦宫密印。项籍怒极反笑：“好个一石三鸟！既夺蜀地，又灭陈吴，还让我项家损兵折将！”

千里外的云梦泽，范增将龟甲掷入火中，裂纹如命运般蔓延。芈心望着水镜中破碎的倒影，喃喃道：“该请那位出山了……”泽中忽有巨鼋浮起，驮着个蓑衣老者，手中鱼竿悬着半卷《阴符经》。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