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变的消息,如同冰冷的朔风,迅速吹遍了帝国的边疆。当“王崩、胡亥继位、李斯赵高共奉遗诏”的官方通告抵达北疆时,扶苏与蒙恬正驻守在上郡,监督长城最后的收尾工程并威慑蠢蠢欲动的匈奴。
* **晴天霹雳:** 扶苏捧着那份以新君胡亥名义发来的诏书,双手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纸。诏书中不仅确认了父皇“遇刺驾崩”,更以极其严厉的口吻,指责扶苏“屯兵数十万,耗费无度,无功而返,深负王望”,并称“丞相斯、中车府令高受先帝遗命,立朕(胡亥)为嗣。汝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恬与扶苏居外,不能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 这冰冷的文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扶苏的心窝。他难以置信,父皇竟会留下如此绝情的遗诏?更无法相信,李斯和赵高竟会矫诏至此!
* **蒙恬的怒吼与疑窦:** 蒙恬的反应则截然不同。这位刚毅的老将一把夺过诏书,扫视一遍,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此诏必伪!陛下何等英明!岂会临崩前诛杀监军长公子与国之栋梁?此必赵高、李斯奸贼矫诏篡逆!公子,切不可奉此乱命!” 他指着诏书上的印玺细节、措辞习惯,一一向扶苏剖析其可疑之处。蒙毅在咸阳宫变中的失联(或被控制),更印证了他的判断。
* **使者的逼迫与军中的暗流:** 然而,传达诏书的使者是赵高精心挑选的心腹,带着一队精锐的郎官。他们态度倨傲强硬,催促扶苏、蒙恬即刻自裁。同时,诏书的内容也在军中迅速传开。三十万长城军团并非铁板一块,其中不乏被赵高安插或收买的将领,以及一些不明真相、对长期戍边心怀怨气的士卒。军营中弥漫着不安与猜疑,忠诚与背叛的暗流开始涌动。
* **绝境中的抉择:** 扶苏性情仁厚,深受儒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思想影响。父皇驾崩的噩耗和“遗诏”的斥责让他心如刀绞,万念俱灰。他流着泪,一度真的想拔剑自刎。蒙恬死死拦住他:“公子!若死,则正堕奸计!大秦将落入宵小之手!我等一死容易,三十万将士何去何从?北疆防线谁守?匈奴若趁虚而入,关中危矣!” 就在此时,探马急报:军中有异动,部分将领似欲遵诏行事!而咸阳方向,已有新的监军(赵高亲信)带着调兵虎符在赶来接管军权的路上!
* **北遁匈奴:** 蒙恬当机立断,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走!离开大秦!他眼中闪着决绝的光:“公子!为今之计,唯有一途!你我率亲信死忠,突围北上,暂避匈奴!” 扶苏震惊:“投奔胡虏?” 蒙恬沉声道:“非是投奔,是借其地暂避锋芒!匈奴单于头曼并非蠢人,他知我二人价值。我等在彼处,既可保存力量,观察国内动向,亦可牵制匈奴,使其不敢轻易大举南下攻秦!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蒙恬的力劝和亲卫的保护下,悲痛欲绝的扶苏最终被说服。当夜,蒙恬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军中最明显的叛乱者,率领数千名最忠诚的蒙家军和扶苏的亲卫,冲破封锁,带着部分重要的军械物资,迎着塞外凛冽的寒风,毅然决然地策马奔向匈奴茫茫的草原。身后,留下的是混乱的长城军团和帝国北疆骤然洞开的巨大缺口。
**咸阳的焦头烂额与章邯的临危受命**
扶苏蒙恬北遁的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在咸阳宫。赵高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蒙恬竟敢公然“叛国”!这消息一旦传开,对胡亥政权的合法性将是沉重打击,更会极大鼓舞关东的叛军。
* **赵高的甩锅与急令:** 赵高立刻将“扶苏蒙恬畏罪叛逃,勾结匈奴”的罪名昭告天下,并下令通缉。同时,北疆军团的混乱和匈奴可能的威胁让他坐立不安。他急需一个能迅速稳定局面的人。
* **李斯的举荐与章邯的登场:** 焦头烂额之际,李斯提出了一个人选——少府章邯。章邯掌管皇室财政和工程(包括骊山陵),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战场宿将。但李斯看重的是他精于组织、调度,且对皇室(或者说对掌握实权的赵高)相对忠诚,更重要的是,他手上正管理着大量修建陵墓的刑徒和工匠!“陛下,中车府令,”李斯忍着伤痛,声音低沉,“章邯虽非名将,然其理事精干,善于统御。如今北疆动荡,函谷关、武关压力巨大,而河西之地(黄河以西,陇西、北地郡一带),乃关中屏障,直面赵国兵锋!赵国乃合纵主力,若其突破河西,则关中危殆!可命章邯为将,火速征调骊山刑徒及附近郡县材士(地方武装),开赴河西布防!刑徒虽非精锐,然人数众多,严加整训,或可当一时之需!”
* **章邯的受命:** 赵高病急乱投医,立刻准奏。章邯,这位原本的“工程总管”,在帝国大厦将倾之际,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他深知此去九死一生,但皇命难违,且乱世之中,未尝不是机遇。他展现出惊人的效率,迅速从骊山陵工地和附近郡县集结了十数万刑徒和材士,配发简陋武器(甚至农具),以严酷的军法和重赏激励,强行将这支乌合之众整合成军。来不及充分训练,章邯便率领这支仓促拼凑的大军,顶着西北的寒风,急速开赴河西前线,准备迎击即将到来的赵国合纵兵锋。他的任务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将赵军挡在黄河以西!
**淮阴相遇:市井中的潜龙**
与此同时,在相对平静的东南淮阴城(泗水郡属县),刘邦、萧何以及刚刚被刘邦拉入伙的屠夫樊哙(因其勇力被刘邦看中),正为筹集一些钱粮或寻找新的机会而奔波。淮阴靠近淮河,是水陆码头,鱼龙混杂,消息也相对灵通。
* **落魄的亭长与务实的掾吏:** 刘邦依旧穿着他那身不太合身的亭长号衣,腰间挂着空瘪的钱袋,嘴里叼着根草茎,东张西望。萧何则保持着吏员的谨慎,观察着市集和往来人群,留意着各种风声。樊哙扛着半扇刚买的猪肉(也可能是用某种“非常规”手段弄来的),跟在后面,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 **市集风波:** 他们在闹市间穿行。突然,前方一阵骚动。只见一个身材高大、衣着破旧却洗得发白的青年(韩信),被几个市井无赖堵在墙角。为首的泼皮叉着腰,一脸轻蔑:“姓韩的,整天挎着把破剑装模作样,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要么从老子胯下钻过去,要么就把你那破剑留下抵债!” 围观者哄笑。
* **韩信的沉默与樊哙的怒火:** 韩信脸色涨红,手紧紧握着腰间那柄旧剑的剑柄,指节发白。他眼中闪过屈辱和怒火,但最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竟真的缓缓弯下腰…… 就在此时,脾气火爆的樊哙看不下去了,怒吼一声:“直娘贼!欺人太甚!” 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那泼皮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提了起来,另一只砂锅大的拳头就要砸下!
* **刘邦的喝止与萧何的注视:** “哙!住手!” 刘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和不易察觉的精明。他分开人群,走到前面,上下打量着那个刚刚直起身、脸色依旧难看却异常平静的青年韩信。“啧啧,这位壮士,”刘邦拍了拍樊哙示意他放下人,然后笑嘻嘻地对韩信说,“好忍性!能屈能伸,大丈夫也!何必跟这些腌臜泼才一般见识?” 他又转向那几个吓得发抖的无赖,眼睛一瞪,“还不快滚!” 无赖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跑了。
* **初次对话与命运的伏笔:** 韩信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衫,对刘邦、萧何、樊哙抱拳行礼:“多谢几位壮士解围。” 他的声音低沉,不卑不亢。刘邦自来熟地搭上韩信的肩:“小兄弟看着不是本地人?一身好筋骨,怎么落得如此境地?可曾学过武艺?” 韩信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道:“粗通些拳脚,读过几卷兵书,不值一提。流落至此,混口饭吃罢了。” 萧何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韩信。这个青年虽然落魄,但身形挺拔,眼神深处藏着一种不甘与锐利,尤其在那场羞辱面前表现出的异乎寻常的克制,绝非寻常市井之徒。当韩信提到“读过几卷兵书”时,萧何的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精光。乱世之中,勇夫易得,真正懂兵略的人才却是凤毛麟角。
* **樊哙的直率与刘邦的招揽:** 樊哙对韩信的“软弱”有些不屑,哼了一声。刘邦却哈哈一笑:“兵书?好!俺刘季就喜欢有学问的!小兄弟,看你也是个有本事的,跟着俺干如何?别的不敢说,有俺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他半真半假地抛出了橄榄枝。韩信看着眼前这个举止粗豪、眼神却透着狡黠的亭长,以及旁边那位气度沉稳的吏员,还有那魁梧凶悍的屠夫,心中念头飞转。这小小的淮阴城,似乎也卷入了时代的洪流。他犹豫片刻,最终只是拱手道:“亭长美意,韩信心领。容我…再想想。” 他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命运的丝线,在这一刻,已经悄然将这几个人物缠绕在了一起。
**西南的迷雾与草原的寒风**
* 在西南的崇山峻岭中,项羽率领的精锐斥候队正艰难跋涉。毒瘴、险径、未知部落的敌意,不断损耗着他们的力量。项羽的眉头紧锁,但他征服蛮荒、开辟奇路的决心丝毫未减。滇国的传说,像迷雾中的灯塔,指引着这支孤军深入。
* 而在漠北的草原上,扶苏裹着厚厚的毛皮,望着陌生的穹庐和匈奴人警惕的目光,心中充满了家国之痛和迷茫。蒙恬则如一头受伤的雄狮,一边与单于头曼周旋,一边秘密收拢陆续逃出的旧部,磨砺爪牙,等待着重返中原、拨乱反正的那一天。草原的寒风呼啸,卷起枯黄的草浪,也卷动着复仇的种子。
**风暴的中心**
章邯的刑徒大军在河西仓促布防,远处地平线上,赵国合纵大军的旌旗已隐约可见。
咸阳宫内,赵高加紧了对胡亥的控制和对朝堂的清洗,同时严令章邯死守。
魏王假在消化韩地,楚王负刍和项燕在等待项羽的消息并调度合纵主力。
刘邦、萧何、樊哙带着对韩信的初步印象离开了淮阴,继续他们的游荡,乱世的机遇似乎正在向他们招手。
而韩信,独自站在淮阴的城头,望着城外滚滚的淮河水,手再次按上了腰间的剑柄。市井的屈辱,亭长的招揽,吏员深邃的目光……天下大乱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胸中沉寂已久的抱负,如同地火,开始奔涌。
帝国的黄昏,群雄并起,龙蛇争霸的序幕,正缓缓拉开。每一个微小的抉择,都可能在未来掀起滔天巨浪。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