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密林:象骨与兵符
项羽攥着乌桓骨哨穿过瘴气时,靴底的血痂正慢慢融进泥里。三天前,范增说的“懂兽语的蛮人”在峡谷里设了陷阱——削尖的竹矛刺穿了三个楚兵的喉咙,现在他们的尸体正挂在崖壁上,成了驱赶猛兽的幌子。
“少将军退后!”驯兽师阿蛮突然拽住他的胳膊。这蛮人赤着上身,腰间缠满蛇鳞,此刻正盯着前方的浓雾。雾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像巨鼓在胸腔里擂动。
项羽把骨哨塞进嘴里——哨声还没出口,一头白象突然从雾里撞出来。象牙上挂着藤蔓,眼睛红得像燃着的炭火。阿蛮吹了声尖利的呼哨,白象竟猛地顿住脚步,鼻尖卷起的石块“咚”地砸在地上。
“是‘山君’。”阿蛮摸着白象的前腿,那里有道旧伤,“去年被秦军的火弩射穿了腿,恨极了铁器。”他从怀里掏出块盐巴,白象卷起盐巴时,项羽看见它腹下的皮肤——布满了箭孔,新旧交叠。
范增在崖边铺开图谱,羊皮被雾气浸得发潮。“象兵需配藤甲。”他指着图上的象阵,“蛮人用老藤泡桐油,能防箭矢。但秦军有投石机,得让象群学会绕着石弹走。”
项羽摸着白象的象牙——比他的霸王戟还粗。他突然想起章邯的刑徒军,那些人拿着木棍也敢冲锋。若让白象冲在阵前,秦军的阵型会不会像被踩碎的陶罐?
“阿蛮要多少人?”他突然问。阿蛮正用蛮语跟白象说话,闻言回头指了指峡谷深处:“二十个能爬山的,帮我采‘醉兽草’。还要三十个铁匠,把铁条弯成象鞍的架子。”
范增突然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他从袖里摸出个药囊,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那是用西南的毒草炼的,能逼出瘴气,却伤肺。“项燕将军的信到了。”他把药丸塞进嘴里,“魏、燕两国已在黄河沿岸集结,让我们三月内拿下武关。”
项羽望着白象——它正用鼻尖蹭阿蛮的脸,像匹温顺的马。“再给我半月。”他捡起块石弹,往远处扔去。白象看见石弹落下,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它能学会。”阿蛮笑起来,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就像蛮人学楚话,你们学吹骨哨。”
武关之外:藤甲与火
三月的春雨刚过,武关的城门上还挂着冰棱。守将李由正盯着城外的楚军营垒——那里的炊烟比往日矮了半截,像是粮草不济。他不知道,楚营后的密林里,五十头大象正踩着碎木练习列阵。
“少将军,象鞍的铁架磨破了‘山君’的背。”阿蛮的胳膊上缠着绷带,是被焦躁的白象甩出来的。他手里捧着件藤甲,甲片上的桐油还在往下滴,“用这个垫着试试?老藤软和。”
项羽摸着藤甲——比皮甲轻,却能挡住他用短剑戳刺。“让铁匠把铁架包层麻布。”他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秦军的号角,“李由要出战了。”
武关的城门“吱呀”一声开了。李由的车阵像移动的堡垒,车轮碾过泥泞,发出咯吱的声响。项羽突然吹起骨哨——哨声刚落,密林里就传来震天的嘶吼。
白象带着象群冲出来时,李由的车阵明显乱了。有辆战车的马突然人立起来,缰绳缠在车轮上,把驭手甩得老远。阿蛮骑着“山君”冲在最前,藤甲上的桐油被雨水淋得发亮。
“就是现在!”项羽举起霸王戟。楚兵的藤甲兵跟在象群后面,手里的长矛绑着燃烧的布条——那是范增的主意,用烟火吓退秦军的战马。
象群撞进车阵时,发出木头碎裂的脆响。“山君”一鼻子掀翻了最前面的战车,象牙挑着秦军的盾牌,像挑着片树叶。但当秦军的投石机开始发射,项羽的心猛地揪紧——有头小象被石弹砸中,哀鸣着倒在泥里。
“阿蛮!带象群左拐!”他策马冲过去,戟尖挑飞两个投石手。阿蛮吹起呼哨,白象突然转身,用身体护住倒地的小象。藤甲兵趁机掷出火把,火舌舔着秦军的车辕,浓烟腾起时,项羽看见李由的车驾正在后退。
“追吗?”楚兵的将领在他身后喊。项羽望着武关的城门——那里的守军正往城墙上搬石头,显然是怕象群攻城。他突然勒住马:“让象群歇着。”
阿蛮正给受伤的小象敷药,闻言抬头:“少将军不打了?”
“打,但用他们的法子。”项羽指了指武关的吊桥,“范增说秦军的吊桥用铁索连着,你让‘山君’试试能不能把铁索拽断。”
白象似乎听懂了,突然朝着吊桥走去。它的鼻子卷住铁索时,项羽看见城墙上的秦军在射箭——箭矢打在藤甲上,全被弹了下来。
帐中灯火:骨与谋
范增用蛮人的草药敷着项羽的肩伤——那是被秦军的流矢擦过的,伤口泛着青。帐外传来象群的嘶鸣,阿蛮正在教它们用鼻子卷石头。
“李由在等援军。”范增把图谱上的“武关”圈起来,“章邯若从河西分兵,我们的压力就大了。”
项羽摸着骨哨,哨身被汗水浸得发亮。“让魏、燕去挡章邯。”他突然说,“我们攻南阳。那里的郡守是赵高的人,守军都是临时凑的。”
范增的眼睛亮了。他在图谱上划了道弧线——从武关绕到南阳,正好避开秦军的主力。“象群走山路太慢。”他犹豫道,“得留一半人守着‘山君’它们。”
“不用留。”项羽突然笑了,“让阿蛮带着象群在武关城外转圈,每天放几头去撞城门。李由肯定以为我们要硬攻。”他想起阿蛮说的,白象能听懂鼓声——若让鼓手在夜里敲鼓,秦军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帐外的雨又下了起来。阿蛮掀帘进来,手里拿着块象骨——是那头被砸死的小象的,他磨成了匕首的形状。“给少将军。”他把骨匕递过来,“蛮人说,用同伴的骨做武器,能记住仇恨。”
项羽接过骨匕,刃口磨得很薄,映着帐里的灯火。他突然想起范增刚到楚营时,说的第一句话:“成大事者,既要懂勇猛,也要懂藏锋。”
现在他懂了。白象的勇猛是锋,绕开武关是藏。就像这骨匕,既能捅进敌人的喉咙,也能藏在袖里,出其不意。
“明天让鼓手敲‘进攻’的鼓点。”项羽把骨匕别在腰间,“但让象群往后退三里。”
范增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少年身上的锋芒,终于有了点“谋”的影子。帐外的雨敲打着帐顶,像在数着秦军剩下的日子。而远处的象群,正发出低沉的嘶鸣——那声音里,有蛮人的呼哨,有楚兵的鼓点,还有即将踏碎关隘的决心。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