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小钱和小单是怎么在一起的

夏末的越剧团大院里，蝉鸣声裹着水磨调在暮色里浮沉。钱惠丽甩着水袖从练功房出来，白纱掠过廊下的海棠花，惊起几片胭脂色的花瓣。

"仰萍——"她故意拖长音调，斜倚着雕花木门，"再不走，夜宵摊的桂花糖芋艿要收摊啦。"

单仰萍正在镜前卸头面，鎏金步摇在鬓边晃出细碎的光。镜中人眼波流转，倒映着门口那个总爱穿月白衫子的身影："侬急啥啦。"软糯的上海话像浸了蜜，"等我补好口红呀。"

暮色里的青石板泛着潮气，钱惠丽的手心却沁着汗。她第三次去勾单仰萍的小指，对方指尖的凉意让她想起《红楼梦》里宝玉给黛玉暖手的戏码。路灯次第亮起时，她终于开口："王老师最近在给侬介绍对象对伐？"

单仰萍噗嗤笑出声，吴语像浸了蜜的桂花藕粉："小钱同志管起我终身大事了？做啥？侬要给我把关呀？"忽然觉出掌心里的手指在轻颤，转头看见钱惠丽眼尾还留着未卸净的戏妆，胭脂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钱惠丽突然踢飞一颗石子，惊得墙头的狸花猫窜上房檐。"没什么！"她转身要走，却被人扯住衣角。单仰萍的珍珠耳坠在夜风里轻颤，像她此刻的嗓音："惠丽..."

梧桐树影婆娑，将两人的影子揉成模糊的云。钱惠丽忽然把脸埋进对方肩窝，越剧小生清亮的声线闷闷的："侬不要同那些男人谈恋爱好不啦？"她嗅到单仰萍衣领间熟悉的百雀羚香，"侬…侬考虑考虑我呀。"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揉成越剧《西厢记》里交叠的竹影，钱惠丽指尖还沾着后台没洗净的蓝油彩，在单仰萍月白色旗袍袖口洇出两瓣青花。她听见自己心跳震着耳膜，像当年初登台时那面绷得过紧的定音鼓。

"侬...侬发什么痴呀！"单仰萍的上海话都打了颤，珍珠耳坠晃成两粒白露。她抽手时钱惠丽掌心的栀子花落进青砖缝，沾了夜露的花瓣正巧贴在她绣着缠枝莲的鞋面上。

钱惠丽往前追了半步，手指勾住单仰萍的手提包流苏："仰萍！"这声唤得急，倒把后台吊嗓的劲头用上了。眼见那人影消失在木楼梯转角，漆皮高跟鞋磕在老洋房的红松木台阶上，一声声都像敲在她心尖尖。

回到住所，单仰萍满脑子都是钱惠丽的话，辗转反侧。她想起往昔同台演出，钱惠丽在台上唱腔婉转，自己在旁配合，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后台准备时，钱惠丽总会在她忘词时轻声提醒，彩排疲惫时默默递上一杯水；还有那些一起参加活动、接受采访的日子，钱惠丽总会在她紧张时给予鼓励，自己又何尝没有心动…… 她坐起身，望着窗外月色，心中有了决定。

晨雾漫过吊嗓的河浜时，单仰萍对着水面练着云手。青石板上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她故意不回头，看着露水将自己浅绿旗袍的下摆染成了深色。钱惠丽别别扭扭地蹭了过来，手中的栀子花沾着朝露：“仰萍，侬考虑的......”

“答应的呀。”单仰萍转身时，镯子碰在石栏杆上发出叮当的响声，在晨光中，她看见钱惠丽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那眼神比戏台上她当年扮贾宝玉时还要俊俏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