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五月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体育馆前的樱花树抖落最后几片迟开的花瓣。诚凛众人深蓝色的队服在晨光中晕染成一片海，运动鞋踩碎水洼的声响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相田丽子合上手机的瞬间，屏幕倒映出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指腹残留着昨夜反复观看战术视频的温热，锁屏画面显示着05:30的闹钟——比预定时间提早了整整两小时。
"全员都到齐了吧。"她的声音像出鞘的刀，斩碎最后一丝困意。当十五双手同时举起时，袖口带起的风掀起她鬓角的碎发，"——出发！"
火神大我站在队伍边缘，眼白上蛛网般的血丝在古铜色皮肤衬托下愈发骇人。
他机械地咀嚼着能量棒，巧克力碎屑落在皱巴巴的领口——这已经是今早第三根。
每当有巴士驶过，他太阳穴就跟着引擎声突突跳动，活像只被强光照射的困兽。
月见里却像只餍足的猫，慵懒地靠在电线杆上打哈欠。晨风掀起他额前碎发，他校服领口还沾着枕头压出的褶皱，身上飘着淡淡的柔顺剂香气，与火神周身散发的咖啡因味道形成鲜明对比。
"又是一晚上没睡吗？"黑子哲也的声音平静得如同陈述天气。他递来的矿泉水瓶在火神手里发出咔咔声响，塑料瓶身被捏出狰狞的凹陷。
"...要你管。"火神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十二分逞强。他恶狠狠瞪向月见里，后者正闭眼享受着晨风，喉结随着远处便利店叮咚的门铃声轻轻滚动——这副悠闲模样让火神后槽牙咬得生疼。
当大巴缓缓驶来时，丽子注意到三个主力诡异的站位：月见里看似随意地站在队伍末端，实际恰好挡住火神摇晃的身形；黑子不动声色地扶住车门，为视力模糊的火神留出安全通道；而火神虽然骂骂咧咧，却始终紧跟月见里的影子移动，像暴风雨中固执追随灯塔的船只。
车窗上，三人的倒影被晨光拉长变形。月见里突然睁眼，与后视镜里丽子的目光短暂相接。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手腕的护具——那是昨夜加练时重新缠上的，绷带下还藏着发红的擦伤。
——篮球竞技大会。
全国联赛东京都预选赛A区——今日比赛日程。
第一场——诚凛高中对战新协学园。
日向顺平的手腕还保持着最后一个三分球的投篮姿势，汗水顺着小臂滑落到肘关节的凹陷处。他眯起眼睛，视线穿过体育馆蒸腾的热雾，在新协学园的半场来回扫视了三遍。篮球在木质地板上的弹跳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说起来，"日向用拇指顶了顶被汗水浸湿的护腕，"没看见『老爸』啊。"
伊月俊的传球在空中诡异地改变了轨迹："...确实呢。"这个总是妙语连珠的控球后卫，此刻声音干涩得像被抽走了所有幽默细胞。
二人话音刚落，从门口传来一声撞击的闷响。
"咚！"
闷响从球员通道炸开，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上，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接着是带着异国腔调的痛呼："哎呦...我的脑袋...日本，矮，什么都矮。"
当帕帕·恩百·西奇弯腰钻过门框时，顶灯在他光头上投下神谕般的光晕。2.08米的身躯舒展开来，阴影瞬间笼罩了大半个球场。他揉着撞红的额头，深褐色皮肤在灯光下泛着黑曜石般的光泽，每一块肌肉的纹理都像是用青铜浇铸而成。
女裁判在他身边就像误入巨人国的精灵，手中的战术板还没他手掌大。整个画面顿时有几分超现实主义的荒诞感。
月见里不自觉地舔了舔突然发干的嘴唇，他悄悄比划了一下，自己大概只到对方胸膛的高度，在照片里尚可忍受的压迫感，此刻化作实质性的重力压在肩头。
他敏锐地注意到，帕帕的臂展比身高还要惊人，垂下的指尖几乎能碰到膝盖。
"喂，"月见里用食指戳了戳火神绷紧的后背，声音压得极低，"他看起来不仅很高而且很长啊！你能攻下他吗？"指尖传来的触感像是戳在一块烧红的铁板上。
火神大我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在美国街头球场磨练出的本能让他知道，这个对手和他以往遇到的任何"大个子"都不同。帕帕静止时就像一座青铜雕像，但刚才揉额头的动作却展现出惊人的柔韧性。
"难说，"火神从牙缝里挤出回答，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他的防守领域会像蜘蛛网一样..."话未说完，帕帕突然转头看向这边，眼白在深色皮肤衬托下格外醒目。
"帕帕！"新协教练的怒吼在球馆炸响，"比赛当天迟到算怎么回事！"
帕帕的表情瞬间从威严的巨人变成了做错事的小学生。他双手合十的动作掀起一阵小旋风："对不起教练，如果拿不到30分就加倍训练。"流畅的道歉让诚凛众人集体瞪大眼睛，小金井甚至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月见里突然轻笑出声。他注意到帕帕说敬语时会不自觉地缩脖子，这个细微动作让那座"人形要塞"突然有了烟火气。"看来，"他活动着肩关节自言自语，"再高的墙也有裂缝啊。"
橙红色的篮球在地板上划出慵懒的弧线，最终停在新协队长佐藤健一的脚边。
日向顺平小跑过去时，鞋底与地板摩擦发出短促的吱呀声。"啊不好意思。"他弯腰捡球的动作突然僵住——佐藤的球鞋正不轻不重地踩在球面上。
"对了，"佐藤用脚尖把球拨到手中，指关节刻意发力让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听说你们赢了海常？真的假的。"他下垂的眼角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日向下意识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只是练习赛而已..."话音未落就被一声嗤笑打断。"什么嘛——"佐藤转动篮球的动作像在把玩某种战利品，"『奇迹的世代』听起来也没多厉害。"他故意拖长尾音，语气里的轻蔑几乎凝成实质，提高的音量在球馆里激起细微的回声。
站在他身后的帕帕突然咧嘴笑了，雪白的牙齿在深色皮肤衬托下格外醒目。"奇迹的世代输了？"他的日语突然变得磕磕绊绊，却刻意加重了某些音节，"叫我来不就是为了打败他们吗，太弱了真失望。"说完还夸张地摊开双手，这个动作让他本就惊人的臂展看起来更加骇人。
原本倚着篮架喝水的月见里，听到这话的眸光骤然冷下来。他轻轻放下矿泉水瓶，水珠顺着瓶身滑落，在地板上汇成细小水痕。
他慢条斯理地穿过人群，绕过火神，白色训练服下摆扬起带起一阵风。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无形的节拍上，运动鞋与地板摩擦的声响让新协的替补席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月见里停在新协队长面前，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寒意，眼神锐利，“呵呵——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滑稽。”
在帕帕面前站定时，需要微微仰头的位置本该显得弱势，可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却像捕食者亮出的獠牙，他的声音突然切换成流利的英语，每个单词都像冰锥般锋利："Relying on imported power to defeat your own country's legends? How pathetic."（依靠外来力量打败自己国家的传奇？真可悲。）”帕帕的瞳孔骤然收缩。
月见里却已转向佐藤，日语又恢复成那种带着毒蜜的腔调："明明是依附其他力量跪着求别人施舍胜利的下流乞丐——"他忽然伸手替日向扶正歪掉的队长袖标，"哪来的脸对站着赢球的王者评头论足？"
"下流的球队..."
新协的替补席有人倒吸冷气，佐藤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脖子上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见。"你！"
他上前半步的瞬间，帕帕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这个看似克制的动作让佐藤的队服肩膀处出现了明显的褶皱。
月见里已经转身，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腕带上的诚凛校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省省力气吧。"
他揽过日向的肩膀往回走，声音故意放得轻快，"记得把全国大赛的通行证擦干净——"回头时眯起的左眼里跳动着危险的火焰，"我们会来取的。"
新协队长的脸涨得如同熟透的番茄，青筋在太阳穴突突跳动，双拳紧握却因月见里那番犀利言辞而憋得说不出话。帕帕恩百西奇则歪着头，蓝色眼眸中满是困惑，除了月见里说的那句英文，其他日语里复杂的嘲讽词汇对他来说像天书一般。
他耸耸肩，嘟囔着准备转身离开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却不料被突然出现在身前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帕帕恩百西奇微微一怔，他困惑地低头望去，视线穿过蒸腾的热气，最终在腰部高度的地方与一双平静如湖水的蓝色眼眸对上了视线。那个存在感稀薄的少年正仰头看着他，整个人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晨雾。
黑子哲也安静地站在那里，身形纤细单薄，在高大健硕的帕帕恩百西奇面前显得尤为娇小。
"不可以哦小朋友，"帕帕弯腰的动作让脊椎骨发出轻微的咔响。那双足以单手抓住篮球的大手轻轻箍住黑子的腰侧，像托起一只幼猫般将他举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高度："小孩子不可以进球场的...嗯？"
五月的穿堂风掠过球场，掀起黑子白色衬衫的下摆。帕帕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下面露出的诚凛11号球衣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帕帕恩百西奇的手臂肌肉突然绷紧，不可置信地把黑子放回地面的样子，仿佛在归还某件易碎的艺术品。
“你是选手？”帕帕的嗓音突然拔高了八度，这个发现显然颠覆了他的认知。
黑子整理衣摆的动作一丝不苟，抬头时目光平静得令人心惊。两人沉默的对视持续了整整十秒，直到帕帕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嗤笑："居然输给这种带小矮子的队..."
他故意用日语重复道："奇迹的世代都是小孩子吗？"尾音上扬的语调像把钝刀，在"小孩子"这个词上恶意地来回磨蹭。
这突如其来又荒诞的吐槽，瞬间打破了紧张的气氛，诚凛队的队员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水户部揉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相田丽子扶着额头，无奈地笑着摇头；日向顺平抿着嘴，肩膀不住地抖动。
火神大我的笑声最具破坏性——他更是夸张，直接笑得瘫倒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捶打着地面，眼泪都笑了出来：“哈哈哈哈… 太… 太好笑了！。小、小孩子！"他笑到呛住，古铜色的皮肤涨成深红色，"他说黑子你是...噗...小学生！"
然而，黑子却丝毫没有觉得好笑。他微微眯起眼睛，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说实话我有点生气了。” 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寒意。
“你还挺要强的嘛！”火神大我好不容易止住笑，擦掉眼角的泪水，利落地将上身的衬衫一把扯掉，露出结实的胸膛，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斗志：“那么，惹恼了小孩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就让我们来告诉‘爸爸’他们吧！” 他握紧拳头，骨节发出咔咔的声响，周身弥漫着浓烈的战意，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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