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邶上前一步,手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千向阳肩上,声音里带着真切的笑意:“恭喜你。”
千向阳扬起嘴角,眼底漾着轻松的弧度:“嗯,没让你们失望吧?”
“失望倒是没有,”时岚闻言松开方才攥着他胳膊的手,语气里还带着点后怕的余韵,“就是差点被你吓死。”
她像是还没从紧绷里缓过神,语调不自觉拔高了些:“整整八个小时!从白天等到黑夜!”
千向阳望着她微红的眼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才被攥出浅痕的胳膊,喉间滚出低笑:“知道了,让你们担心了。”
时邶在旁轻咳一声,伸手按了按时岚的肩:“行了,人平安比什么都强。”
说话间,千向阳掌心凭空浮现一块魂骨,流转的七彩光晕在其上蜿蜒游走,璀璨夺目,看得人移不开眼。
“这是什么?”时岚的注意力瞬间被那抹流光吸了过去,忍不住凑近了些。
“魂骨。”千向阳指尖轻轻拂过魂骨表面,“前辈说,它能改变我的容貌和武魂。”
时邶目光锐利地扫过魂骨形态,沉吟道:“看样子,是块躯干骨?”
一旁的圣光独角兽也缓缓踏上前,魂骨散发出的磅礴威压如浪潮般涌来,让它不由得晃了晃脑袋,惊声低呼:“是十万年的!”
“嗯,”千向阳指尖摩挲着魂骨温润的边缘,语气里带着几分归心似箭的急切,“具体是哪种魂兽的,前辈没说。不过我想着,现在就吸收了它,也好早些回家。”
“那我们为你护法。”时邶眉头微蹙,语气沉了几分,“但这魂骨年限太高,吸收起来的凶险,怕是不亚于你之前那块五万年魂环。你确定要现在就试?”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千向阳坚定的侧脸:“我知道劝不住你,但这事关生死,你务必想清楚。”
千向阳抬眼时,眼底已浮起几分桀骜的笑意:“连刚才那关都撑过来了,还怕这个?”
“又开始自负了。”时岚轻哼一声,指尖却不自觉绞紧了衣摆,藏不住话里的关切。
时邶望着魂骨流转的光晕,缓声道:“师傅既将这魂骨交予你,应当早把凶险算进去了。我想,问题该不会太大。”
“嗯,一定会成功的。”千向阳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话音刚落,他便随意地盘膝坐下,掌心的魂骨应声脱离指尖,带着七彩流光缓缓悬浮在半空,周遭的空气仿佛都随着那光晕的流转微微震颤起来。
悬浮的魂骨似有感应,流光陡然炽烈起来,如活物般缠上千向阳的躯干。
他周身的魂力瞬间沸腾,与魂骨的光晕交织成一张巨网,皮肉下隐约有淡金色的纹路在游走,像是有无数力量正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涌去。
“嗡——”
魂骨猛地收紧,千向阳喉间溢出一声闷哼,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但他牙关紧咬,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愣是没再发出一点声响
只有那双眼睛始终亮着,映着魂骨的光,像淬了火的星子……
“哥……”时岚拽着时邶的衣袖轻轻晃了晃,语气里裹着埋怨和不解,尾音都带着点发颤,“你说师傅到底去哪了?这么要紧的时刻,他偏偏不在……”
时邶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掠过千向阳周身翻腾的魂力光晕,声音沉得像浸了水:
“不知道。师傅的行踪从来没个定数,他若想现身,哪怕此刻咱们在这里喊一声,他眨眼间就能出现;可他若不想见,咱们就算踏遍大陆每个角落,掘地三尺,也寻不到半分踪影。”
时岚抿着唇没再说话,只是望着千向阳身上愈发炽烈的光,指尖把时邶的衣袖攥得更紧了。
风从林子里钻出来,带着夜的凉意,吹得魂骨的流光簌簌晃动,像随时会碎掉的星火。
千向阳周身的魂力波动虽仍强劲,却已不见先前吸收魂环时那般狂暴挣动,反倒像溪流汇入江海
与魂骨散出的能量丝丝缕缕缠缚交融,透着种奇异的和谐。
他背后的魂骨正缓缓嵌入脊椎,橙金色的光晕顺着骨骼轮廓流淌,宛如熔金浇铸的脉络,每一寸都泛着温润而磅礴的光泽。
更惊人的是,他背后那双六翼天使武魂正缓缓舒展,圣洁的金色羽翼层层叠叠铺展开来,与魂骨的橙光交相辉映
金色的翎羽边缘泛着淡淡的橙晕,橙光流转间又裹着细碎的金芒。
两种光芒在他周身织成半透明的光茧,连飘落的夜露都被折射出七彩的虹光。
时邶凝目细看,能清晰瞧见魂骨与脊椎衔接处正生出细密的光纹,顺着肌理往四肢蔓延
所过之处,千向阳原本略显单薄的肩背竟隐隐透出几分更坚实的轮廓。
时岚则注意到他额间渗出的汗珠都带着微光,滴落在地时竟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
而那双紧闭的眼睫上,也沾着几星橙金交织的光尘,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圣光独角兽低低嘶鸣一声,像是被这相融的景象安抚,紧绷的鬃毛渐渐平顺,角上的白光也柔和下来,与那片橙金光芒形成奇妙的呼应。
连周遭的夜风都仿佛放缓了脚步,带着草木清气,轻轻拂过光茧边缘,卷起几缕流萤般的光屑,在寂静的夜里划出温柔的弧线。
光茧里的光芒渐渐趋于稳定,橙与金的交织不再剧烈,反而像呼吸般有了规律的起伏。
千向阳原本紧绷的肩背缓缓舒展,脸上的痛苦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莹润光泽,连额角的碎发都被光晕染成了浅金
时邶悄然松了口气,紧绷的指尖微微舒展,方才那阵魂力波动能够平稳,有这一种更深沉的融合之力帮助
他现在能感觉到魂骨正在与千向阳的骨骼、经脉乃至武魂本源发生着微妙的共振。
“你看他的武魂……”时岚忽然低呼一声,指着那双金色羽翼。
时邶顺势望去,只见原本纯净的金色羽翼边缘,竟悄然晕开了几抹橙红,像是夕阳落在雪上的暖光
连翎羽的纹路都变得更加繁复精致,隐隐透着一股比先前更磅礴的力量感。
就在这时,千向阳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原本是清澈的琥珀色,此刻却像是浸在了熔金里,瞳仁深处浮动着橙金色的流光
目光扫过时邶与岚时,带着一种刚经历过蜕变的沉静,却又在看到他们关切的眼神时,漾开了一丝熟悉的暖意。
“成了。”他开口时,声音比往常低沉了些,带着穿透光茧的清朗,“感觉……浑身都轻了。”
话音未落,他背后的六翼天使武魂与那块躯干骨同时光芒大盛,紧接着便缓缓隐入体内。
千向阳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尘土,转身时,时岚忽然“呀”了一声。
他的容貌竟真的变了。
比至最初的容貌,现在等我他眉眼间的青涩褪去不少,轮廓变得更加挺拔分明
原先略显单薄的下颌线如今带着利落的弧度,唯独那双眼睛里的暖意,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怎么样?”千向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带着点好奇问道“是不是和原先一样啊”
时岚一时看呆了,还是时邶先回过神,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有一点不一样,比以前更像个能独当一面的样子了。”
夜风穿过林叶,千向阳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伸了个懒腰:“天亮了,该回家了。”
……
跨进奶奶家的院门时,晨光正斜斜地打在晒谷场上,却见石凳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赵铁匠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沾着些铁锈,手里还攥着个没打完的铁环,见他们进来,“哐当”一声把铁环往石桌上一搁,震得桌边的空碗都跳了跳。
“这一天天的野到哪里去了!”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一炸,带着特有的沙哑
惊得院角的老母鸡扑棱棱飞起来,时岚下意识往时邶身后缩了缩,耳朵里嗡嗡作响。
千向阳刚迈过门槛的脚顿了顿,看清人时眉梢挑了挑,眼底掠过几分讶异:“老赵?你怎么在这儿?”
赵铁匠没接话,粗黑的眉毛拧成个疙瘩,那双常年跟铁器打交道的眼睛扫过千向阳身后的时邶和时岚
目光在两人沾着草屑的裤脚和微乱的发丝上顿了顿,最后又落回千向阳身上
语气里裹着火气,却藏着几分掩不住的关切:“出去疯跑也不知道跟绣姨吱一声?昨儿个傍晚她就站在院子门口盼,从日头西斜等到月亮上树梢,脚都站麻了,夜里翻来覆去没合眼,天亮就托我过来瞧瞧”
他说着,蒲扇般的大手往石桌上一拍,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红:“尤其是你,向阳!”
他忽然注意到千向阳的模样,愣了愣,随即又把话头拐回去,“还有没有没规矩!赶紧进屋去给绣姨道个歉!”
院墙上的牵牛花被他的大嗓门震得晃了晃,落下几滴晨露。
千向阳摸了摸鼻尖,倒没反驳,只低声道:“让绣姨担心了,是我们不对。”
时岚这才缓过神,吐了吐舌头:“赵伯伯,我们遇上点事耽搁了,本想连夜回来的……”
“遇上事不知道捎个信?”赵铁匠瞪了她一眼,语气却软了些
“罢了罢了,人回来就好。绣姨在灶房烙饼呢,闻着动静指不定就出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厨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绣姨系着蓝布围裙走出来,眼眶还有点红
看见千向阳时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迎上来,手在围裙上蹭了又蹭,声音带着哭腔:“小阳?你……你这孩子,可算回来了!”
千向阳见绣姨眼眶泛红,连忙上前一步,声音放软了些:“奶奶,让您担心了。”
绣姨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随即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指尖还带着烙饼的温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这脸咋个回事,是不是瘦了啊”
“不是瘦了,”千向阳笑着摇摇头,顺势扶着绣姨往屋里走,“是得了些机缘,模样跟着变了一点,您看,是不是更帅了?”
赵铁匠在后面“哼”了一声,捡起石桌上的铁环掂量着:“模样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让人操心的性子。”
嘴上虽硬,脚步却跟着进了院,目光扫过厨房飘出的炊烟,眉头悄悄松了些。
时邶和时岚也跟在后面,刚踏进堂屋,就闻到一股面香混着葱花的气息。
绣姨这才想起客人,连忙擦了擦眼角:“看我,光顾着小阳了。邶小子,岚丫头,快坐快坐,锅里还温着粥,刚烙好的葱油饼,你们肯定饿坏了。”
时岚笑嘻嘻地应着,眼睛却瞟向灶房门口那摞得老高的饼,刚要抬脚,就被时邶轻轻拉了下。
她回头看时,见时邶朝绣姨微微欠身:“劳烦奶奶费心了,我们确实有些饿了。”
千向阳帮着绣姨把碗筷摆上桌,赵铁匠眼尖瞧着,压低声音:“你这小子……莫不是得了什么宝贝?身上这气息,跟寻常魂师不一样了。”
千向阳往灶房方向瞥了眼,见绣姨正忙着盛粥,便也压低声音:“运气好,得了块魂骨。”
“魂骨?!”赵铁匠嗓门差点又飙起来,赶紧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你这……”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作一句,“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烙饼的香气混着晨光漫了满院,绣姨把盛好的粥碗往时岚面前推了推,又给千向阳夹了块最大的饼:“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千向阳咬了口饼,葱油的香味在舌尖散开,忽然觉得这寻常的味道比任何珍馐都让人踏实。
他抬眼看向满桌的人,晨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每个人脸上,暖融融的
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家的味道,原来从来都藏在这些琐碎的牵挂里。
早饭过后,阳光正好,透过院墙上的藤蔓洒下斑驳的光影。
千向阳擦了擦嘴角的饼屑,提议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带你们逛逛武魂城吧?好多地方你们怕是还没去过。”
时岚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好啊好啊!早就想去瞧瞧了!”
时邶虽没说话,却默认了这个提议,只是细心地帮绣姨收拾了碗筷,才跟着两人往外走。
赵铁匠扛着他的铁锤准备回铺子,路过时还不忘叮嘱:“别又逛到天黑!中午记得回来吃饭!”
“知道啦老赵!”千向阳扬声应着,脚步轻快地拐出了巷子。
三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武魂城的清晨正是热闹的时候。
沿街的店铺陆续开门,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食肆飘出烤肉和麦酒的香气
穿街而过的马车带着清脆的铜铃声,混着往来魂师谈论魂环、魂骨的话语,织成一片鲜活的市井声息。
千向阳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拐进一条岔路,指着前方一座流光溢彩的楼阁:“那是武魂殿的分殿,平日里魂师登记、发布任务都在这儿。”
时岚踮脚望去,只见楼阁顶端的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门口站着几位身着白袍的执事,气度不凡。“好气派啊!”她忍不住感叹。
“再往前是魂兽材料市场。”千向阳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那里能买到处理好的魂兽爪牙、皮毛,运气好还能碰上些年份浅的魂骨,不过大多是噱头,你们别上当。”
走到中心时,一座巨大的武魂雕塑映入眼帘,那是位背生双翼的天使,正是六翼天使武魂的原型,阳光下闪着圣洁的白光。
“这是武魂城的标志。”千向阳仰头望着雕塑,“据说当年建造的时候,动用了上百位魂师的力量。”
一路走走停停,时岚被街边摊贩卖的糖画吸引,蹲在摊子前挪不动脚
时邶则对一家古籍铺多看了两眼,里面摆着几本泛黄的魂师手札
千向阳则买了三串糖葫芦,递过去时,见时岚正举着个兔子形状的糖画傻笑,忍不住也弯了弯嘴角。
阳光渐渐爬到头顶,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千向阳带着两人走到一处临河的茶摊坐下,点了壶凉茶。
河水清澈,倒映着岸边的垂柳和往来的游船,偶尔有魂师掠过,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武魂城就是这点好,”千向阳喝了口茶,望着远处的景象,“无论你是什么武魂、什么修为,在这里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风吹过柳梢,带着水汽的凉意,吹散了些许午后的燥热。
三人坐在茶摊前,听着周围的喧嚣,倒也生出几分难得的惬意
毕竟这样无事闲逛的日子,在魂师的世界里,向来是奢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