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京城,华灯初上。
西北大将军褚严骑在黝黑的战马上,铁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抬头望向城门上"永定"两个鎏金大字,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
"将军,皇上已在宫中设宴,为您接风洗尘。"前来迎接的礼部官员满脸堆笑,目光却不时瞟向褚严身后那队杀气未褪的亲兵。
"有劳。"褚严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如刀。他解下佩剑扔给副将,只身随官员入宫。
皇宫内,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褚严坐在皇帝下首,腰背挺直如松。他面无表情地听着朝臣们阿谀奉承,偶尔应付几句关于边关战事的询问。酒过三巡,大殿中央的舞姬退下,一名内侍高声宣布:"今有乐师云清,奉旨献曲!"
殿角走出一袭白衣,怀抱古琴。那人身形修长,步伐轻盈如踏云而行。他在殿中央跪坐,将琴置于膝上,十指轻抚琴弦。
"铮——"
一声清越琴音,如冰泉破雪,瞬间让喧闹的大殿安静下来。
褚严本已端起酒杯的手顿在半空。他望向那个名叫云清的琴师——那人低垂着眼睫,面容如玉般清冷,在满殿金碧辉煌中,竟似一抹不染尘埃的月光。
《边关月》的曲调缓缓流淌。起初如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继而转急,似铁马冰河,刀光剑影;最后渐缓,化作戍卒望月,思乡情切。
褚严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这曲子...竟道尽了边关将士的真实心境。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孤寂与豪情,被琴弦娓娓道来,听得他胸口发紧。
曲终,余音绕梁。皇帝抚掌称赞:"好曲!云卿琴艺又精进了。"
云清躬身谢恩,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谢陛下夸奖。"
"赏!"
云清再次行礼,抱着琴缓步退下。褚严的目光追随着那抹白色身影,直到他消失在殿角阴影处。
宴席散时,已是月上中天。褚严婉拒了同僚的邀约,独自走在出宫的路上。转过一道回廊,他猛然停步——
月光下,云清正倚栏而立,白衣胜雪,似要乘风归去。
"云乐师。"褚严不自觉地出声。
云清转身,看清来人后行了一礼:"褚将军。"
"方才那曲《边关月》,是何人所作?"褚严开门见山。
云清抬眼,眸若点漆:"回将军,是下官拙作。"
"你从未去过边关,如何能写出这等曲子?"褚严逼近一步,声音低沉。
云清不闪不避,直视褚严双眼:"将军可曾听过'隔江犹唱后庭花'?京城歌舞升平,谁人记得边关将士血染黄沙?下官虽身陷乐籍,心却未盲。"
这话大胆至极,若被旁人听见,足以治他个大不敬之罪。褚严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胆识过人的琴师。
月光洒在云清脸上,勾勒出他精致的轮廓。他的眼神清澈而倔强,没有丝毫畏惧。
半晌,褚严忽然笑了:"有意思。云乐师住在何处?本将军改日登门讨教。"
云清微微一怔,随即报了个城南的地址,然后躬身告退。他转身离去时,衣袂翻飞,似一片不肯落地的雪。
褚严站在原地,望着那抹白色身影渐行渐远,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在无边的荒漠中,突然发现了一株傲然绽放的雪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