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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羁绊

边关月

破庙的瓦檐漏下几缕月光,像垂落的银丝。阿晟——如今的大周少帝玄晟——蜷在干草堆上,身上华贵的龙袍沾满泥污。他怀里紧抱着褚严的断剑,剑柄上"剑断人不断"的血字已经发黑。

云清轻抚孩子汗湿的额头,指尖在触到眉心朱砂痣时微微一颤。那里烫得吓人,仿佛有团火在皮肤下燃烧。老管家跪在一旁,苍老的面容被摇曳的火光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北狄公主当年被先帝秘密迎入宫中,生下陛下后便..."老管家喉头滚动,"先帝为保两国和平,命老奴将陛下与沈家新生儿调换..."

"谎言!"阿晟突然尖叫,小手攥得骨节发白,"朕记得师父教朕弹的第一个音,记得父亲手把手教朕拉弓..."他的声音裂成无数碎片,"朕不是棋子!"

云清将孩子颤抖的身子搂进怀中。阿晟的泪水浸透他前襟,滚烫得像是要灼穿胸膛。他想起褚严出征前夜,这个总是倔强的孩子也是这样,抱着枕头钻进他被窝,小声问"父亲会平安回来吗?"

如今褚严生死未卜,而他们三人之间纯粹的情谊,被突如其来的权力与身世撕扯得支离破碎。

"师父,"阿晟仰起泪痕斑驳的小脸,"若朕...若我真是北狄血脉..."

云清捧住他的脸,拇指擦去那些不断涌出的泪水:"你是我在城南小巷捡到的阿晟,是褚严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他指向孩子怀中的断剑,"这才是你的血脉。"

阿晟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缩又扩大。突然,他眉心朱砂痣迸发刺目金光,破庙四壁的阴影里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符文,与云清心口的守脉印交相辉映。

"云渊..."老管家惊恐伏地,"守脉印在召唤..."

地面开始震颤,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阿晟痛苦地抱住头,一段段陌生记忆如利刃插入脑海——北狄草原的篝火、唱着古老歌谣的银发妇人、浸泡在血池中的青铜鼎...

"停下!"云清将掌心覆在阿晟额头,守脉印与朱砂痣相触的瞬间,金光暴涨。那些幻象如潮水般退去,只剩孩子在他怀中剧烈喘息。

"他们想要这个。"阿晟虚弱地指向自己眉心,"这里...藏着打开云渊的钥匙。"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云清独自坐在庙门槛上。怀中焦尾琴的断弦垂落,像一道未愈的伤。老管家的鼾声与阿晟的梦呓在身后交织,而他眼前不断重现褚严转身迎向禁军的背影。

那个总爱用军令语气说"不准受伤"的男人,最后留给他的却是一句"不要回头"。

指尖无意识拨动琴弦,不成调的乐声惊起林间夜枭。忽然,琴箱深处传来细微的咔嗒声——那是他从未触发过的暗格。云清小心摸索,从共鸣箱夹层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

"吾儿云清亲启"——父亲的字迹。

信纸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若你读此信,为父已遭不测。守脉人世代镇守的并非龙脉,而是囚禁在云渊的上古之恶。北狄皇族实为守狱人后裔,与我族本为同源。切记,唯有琴剑合鸣,方能..."

余下字迹被血迹模糊。云清胸口发紧,原来父亲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他望向熟睡的阿晟,孩子的小手仍紧攥着褚严的断剑,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晨雾弥漫时,阿晟突然惊醒:"师父!我梦见父亲了!"他急切地比划着,"他在一个有很多青铜柱的地方,身上都是血...但还在笑!"

云清心头一震——那是皇陵地宫的描述。难道褚严没死?

"老奴该死!"老管家突然叩首,"先帝临终前说过...说褚将军若有不测,当葬入皇陵陪葬..."

阿晟跳起来,龙袍下摆扫灭火堆余烬:"朕要回去!"

"太危险。"云清按住他单薄的肩膀,"若褚严在,也绝不会同意..."

"朕是皇帝!"阿晟声音稚嫩却斩钉截铁,"父亲说过,将士冲锋时将领当在前。"他小手一挥,竟有几分褚严的神态,"金羽卫!"

二十余名伤痕累累的侍卫从雾中现身,为首者捧着染血的将军印:"北疆三十万大军已到潼关,只待陛下号令。"

云清望着阿晟挺直的背影,恍然惊觉那个总爱躲在他衣袍后的孩子,何时已经有了帝王气象?可当少帝转身时,眼中闪烁的仍是熟悉的依赖:"师父会陪朕的,对吗?"

他单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臣子礼:"臣,云清,愿随陛下赴汤蹈火。"

阿晟——不,此刻他是真正的少帝玄晟——伸出小手按在云清心口的守脉印上:"朕不要师父当臣子。"童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朕要父亲和师父,回家。"

晨光穿透雾气,为三人镀上金边。云清忽然明白,无论血脉如何交错,权力怎样更迭,有些羁绊早已超越名分与生死。就像褚严留下的断剑,纵使折损,锋芒犹在。

"去皇陵。"云清背起焦尾琴,"但陛下需答应我一事。"

少帝眨眨眼,忽然从怀中掏出玉玺塞给云清:"朕知道,要听话。"

云清摇头,将玉玺系回孩子腰间:"我要陛下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他轻触阿晟眉心的朱砂痣,"这里面的东西,永远属于你自己。"

老管家牵来战马,少帝笨拙地爬上去。当队伍向皇陵进发时,孩子忽然回头:"师父,等找回父亲,朕能不当皇帝吗?"

云清望着远处巍峨的宫墙,那里埋葬着太多秘密与牺牲。他轻夹马腹:"陛下想做什么?"

"想学完《凤求凰》。"阿晟笑得像寻常孩童,"然后我们三人去江南,父亲答应过的。"

风卷起官道上的落叶,云清恍惚看见褚严站在远处,铠甲染血却目光温柔,如同每次出征归来时那样。他知道那是幻觉,却又无比真实——因为有些联系,连死亡都无法斩断。

"好。"云清听见自己说,"等春天。"

马蹄声惊起群鸦,朝着皇陵方向疾驰而去。阿晟的小手紧握缰绳,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倔强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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