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前夜,姜枝在灯下擦拭那支竹叶簪。簪尖寒光流转,映出她眼底翻涌的暗潮。窗外梧桐沙沙作响,似有无数窃窃私语。
"娘娘。"楚越无声无息出现在屏风后,手中捧着一套玄色劲装,"陛下让您换上这个。"
衣料触手冰凉,内衬却缝着细密的金丝软甲。姜枝指尖一顿——这是浮生阁最高级别的护心甲,当年阁主赐给她刺杀先帝时都未曾舍得用。
"薛宁源呢?"
"在校场试新弩。"楚越难得迟疑,"他...不知道明日计划。"
姜枝系腰带的手微微发颤。那个总嚷着要保护楚越的小侯爷,却不知明日楚越将成为诱饵。
五更鼓响,猎场旌旗蔽日。温亦卿一身戎装高踞马上,腰间"长宁"玉佩在晨光中泛着青辉。姜枝作为随行女官跟在銮驾后,看见薛宁源正凑在楚越耳边说什么,惹得白衣太医耳尖通红。
"起驾——"
号角声响彻山谷。姜枝策马经过右相车驾时,帘幕微动,露出半张枯树皮般的脸。柳相浑浊的眼珠盯着她发间竹簪,嘴角扯出古怪的笑纹。
围猎进行到午时,变故陡生。
"护驾!"薛宁源的嘶吼划破长空。密林中突然窜出数十黑影,淬毒的弩箭直奔温亦卿面门。姜枝纵身扑去,竹簪脱手击落三支冷箭,第四支却擦着她脖颈没入树干。
温亦卿反手将她护在身后,长剑出鞘如龙吟。鲜血溅上他眉骨时,姜枝恍惚又看见江南雨夜那个绝望的少年。此刻他眼中再无彷徨,剑锋所过之处,浮生阁杀手的喉间皆绽开血花。
"楚越!"薛宁源突然暴喝。姜枝转头看见白衣太医被两名黑衣人逼到悬崖边,袖中药囊散落如雪。小侯爷像头疯虎冲过去,肩胛被弯刀贯穿的瞬间,硬是用肉身撞开了刺客。
"宁源!!"楚越的惨叫撕心裂肺。姜枝从未听过永远冷静的太医发出这样的声音,仿佛有人生生剜走了他的魂魄。
混战中,姜枝突然嗅到熟悉的沉水香。她猛然回头,看见柳相车驾旁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浮生阁主袖中寒光一闪,三枚透骨钉直取温亦卿后心。
"阿卿小心!"
时间仿佛凝固。姜枝扑过去的刹那,面具人突然身形微滞。她看清了那人露出的一截手腕——苍白的皮肤上,蜿蜒着与皇室特有的朱砂胎记。
"你......"阁主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姜枝的竹簪已刺入他肋下,面具脱落时,露出的面容让她如遭雷击。
暴雨倾盆而下。温亦卿的剑尖抵住阁主咽喉,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剧烈颤抖:"皇叔?"
血泊中的男人轻笑,腕间胎记被雨水冲刷得愈发鲜艳。二十年前"病逝"的睿亲王,竟是浮生阁主。他染血的手指抓住姜枝衣角,吐出最后几个字:"鄱阳...灯...船..."
惊雷炸响,姜枝突然想起阿爹临终前塞给她的琉璃灯。灯座暗格里那张泛黄的羊皮纸,原来从来都不是什么药方。
楚越的悲鸣穿透雨幕。悬崖边,薛宁源胸口插着半截断箭,正艰难地抬手想擦去太医脸上的泪。他腰间的酒葫芦滚落在地,去年埋的桂花酿混着血水,在泥土中洇开深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