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雨后初晴。
雨水的芳香流经松山院,吹入屋子。
炭火烤起来,屋子里暖洋洋的。
薛复和薛怀德如往常一样,坐立不一地抄书读书。
薛怀德让薛复写一个字看看。
薛复行礼称是,知道薛怀德是考验他,也不含蓄推辞。
他立在书案前,身姿挺得笔直,如同一株雨后初生的翠竹。
右手握笔,拇指与食指轻捏着笔杆,中指微勾,虽显稚拙却也透着几分认真和执着。
左臂自然下垂,左手轻轻按住宣纸的一角。他的肩膀略向前提,头微微前倾,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纸面,每一笔落下都带着些许慎重。
他写的字虽还谈不上圆熟老练,但每一个笔画间都流露出一股不屈的劲道。
那些横竖撇捺或许稍显稚嫩,可骨子里却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就像寒冬里的瘦枝,虽未绽叶,却已蓄满生机。
这风骨并非来自技巧,而是源于他对生活的执着。
他写下的乃是“宇宙洪荒”四个字。
薛怀德点点头,这几日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薛复日日观摩他写字的姿态,回去那个丫头怕是会给他纸笔练习,不然出不来如今这个效果。
“练几时了。”
“回祖父,半月了。”
薛怀德一顿,这丫头一点也不知道藏,全给这小子了。
“嗯,还算有点天分,但莫要懒怠。”
“复谨记。”
回的也是有理有节,不输起势。但终归是经历少些,激动之情还是看得出来。
这才有点少年人的样子吗,比他还老成。
于是薛怀德严肃一张脸,带着薛复出来闲逛。
“你当真不曾读过书?”
薛复脸不红心不跳,她绝不会在人前教他,只在夜深人静时磋磨他。
“不曾。”
“你想科考吗?”
“想。”薛复回答得铿锵有力,薛怀德很满意。
二人徐徐向前,往北院的后方。
其中山石庭院,红花朵朵,耀眼非常。
可薛怀德思考事情不曾看,薛复则是在想如何应对,越走越远,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他全身的都警惕起来。
薛复没想到,薛怀德带他来的居然是祠堂。
薛怀德在台阶下,看向祠堂的大门,此时大门紧闭,庄严格重,让人不敢心生亵'渎。
几个孙儿,他是考教过的,无人能出薛复其右。
他年轻时不曾给伯府荣光,老了,也想给伯府留下一条后路。
“跟我进来。”
其实薛复并不想进去,不知怎的,就是不想进去。
可最后 还是跟着薛怀德进去了。
屋内光线昏暗,祠堂静默地立在正中央,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注视着每一个踏入此处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味道,混合着香火未尽的微苦气息,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牌位整齐排列,却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肃穆与沉重。每一方牌位上都刻着名字,偶尔有风从不知何处的缝隙钻入,吹得供桌上的长明灯轻轻摇曳,阴影也随之扭曲。
整个空间被一种压抑的寂静笼罩,连时间也似乎停滞不前。每一步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都会放大数倍,回荡在耳边,令人毛骨悚然。
薛怀德先是给祖先跪拜烧香,这才静静立于牌位前。
他说“薛复,上前来。”
薛复走进前去。
薛怀德没让他跪在蒲团上,而是跪在冰冷的地上。
“我再问一遍,你想科考吗?”
“想。”
还是如之前的答案。
“我大概也知道你十几年来在薛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最近跟着辞丫头才刚刚好起来吧。她是个实心眼的,看你可怜就使劲帮你。那十多年来,薛府对你的不闻不问,你可怨!”
薛复自然是怨的,没有人甘心被冷落,被欺负,被折磨。
“不怨,父亲永远是父亲,薛府永远都是给我片瓦遮身的薛府。”
“违心之言。”
薛怀德一语道破,可薛复不怕。
“但我不怪你,你要科考我也可助你!你心性坚韧,以你的才华,中进士并不难,但我也有条件。”
随后他低沉着嗓音,缓缓道出,带着不容拒绝和强迫“第一,从今以后不许再提伯府对你严苛之词,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你答不答应?”
原来这些年,他受的苦难他们全都知道,只是全都装聋作哑,任由他遭人戏弄嗤笑。
真是可笑啊!
“薛我答应。”薛复眼眸讥诮,带着三分不屑。
“第二,有朝一日你身居高位时,不得欺压薛府,不得手足相残,恩将仇报。要相互扶持,你可愿意?”
薛复听人说,薛怀德是个什么都不懂得书呆子,一切都是老夫人来打理的,看样子是不想管啊!
这么透彻的薛怀德,哪有不通世故的样子。
薛复答“我愿意。”
随后,薛怀德又言“任何时候以伯府为先?这你可做得到?”
字字句句全是为了宁阳伯府,那是让他读书科考,明明就是把他当做伯爵府的颜面粉刷太平,整点繁华。
他忽然有点薛令辞了,至少在她那里有感受到真心。
比他们好多了。
可他也知道要走出薛府,还得靠薛怀德助力,日后他有权力时,那管什么当初誓言啊。
“薛复当一切以薛府为先,荣辱与共。”
随后薛复举手当着薛怀德的面,依次念出以上三个条件。
“若有违誓,必将永失所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天人共诛!”
薛怀德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的就是这三个条件,两人签下双方的名字,按上手印。放在一个木匣里。
薛怀德带着薛复出了祠堂,“马上就要到族学开学的日子了,这几天你们就不用来了。出去准备准备笔墨,也换一身衣裳,穿的跟下人似的,成什么体统。”
“是,祖父。”
也不等他回答,薛怀德就走了,去的方向是康寿院。
他好想看看薛令旗在族学时看到他的样子。
随后薛复心情迫好地独自返回松山院,到时,薛令旗还在睡觉,小脸因为热,红红的。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薛令辞,伸手在她的脸上摸了摸,是真的。
看来不是假的,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但不管你是谁?现在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我的生活因为你发生了变化,而你温暖如春。
独语下野求花了啦!求金币!感谢各位粉丝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