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九渊什么也没说。
他伸出双臂将林晚紧紧环住,当着万千将士的面,不带半点顾忌地把她的脑袋摁进自己怀里,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额头。
他的心跳沉稳有力,一下,又一下,隔着胸膛传进她的耳廓。
他身上沾染的血,蹭到了她的脸颊、她的鼻梁,温热黏腻。
此刻,再无人关注这些。
每个人的命运都缠成了一股麻绳,每一个站在这里的人,都是能交付后背的袍泽。
终于,有传令兵浑身浴血地奔来,嘶声高喊:“主君!百丈城墙,已拿下!”
“好。”木九渊直起身。
那一个字,带着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到林晚的耳中。
她恍惚间,又记起初次听见他声音的那个下午。
那时她动弹不得,只能听着那枚染血的玉简里,飘出一个清润又懒散的嗓音,尾音还带着一点点的笑意。
他说,好。
踏上城墙的瞬间,腥风扑面,几乎能将人吹倒。
眼前的景象,已非任何言语所能描摹。
整个天空,都暗沉成了血色。
“轰!”
一处防御在剧烈的撞击下,眼看就要被冲垮!
木九渊一跃而起,身形却轻盈地落向了那一处缺口。
黑刀出鞘。
一道寂灭的光撕开血色黑暗,横扫十余丈,将那迎头拍来的血肉巨浪硬生生绞成漫天碎屑!
那里的守军压力骤减,劫后余生,爆发出振奋的嘶吼。
他身下的幻兽也骄傲地昂起了脑袋。
林晚拍了拍它毛茸茸的脖颈:“你的主人,很厉害。”
幻兽回过头,用湿润的鼻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丫头,最难的时候还没到呢。”身旁一个刚退下来包扎伤口的老兵呲着牙,脸上的血污混着汗水,“主君毕竟不是神,这么耗下去,顶多再撑半日。”
林晚的心狠狠一沉。
母亲,再快一点……
她绝不要书里那样的惨剧重演!
林晚无比清晰地记着,书中,木九渊没有和楚轩一道北撤。
他依托外长城死守,硬生生撑了过去。
那一战,书里没有过程,只有一个结局。
木九渊,重伤。
归墟军,全军覆没。
身旁的嘶吼与哀嚎织成一片血色的网,将整个城墙都笼罩其中。
每一个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焦臭。
林晚看着那些奋战的身影,他们年轻,强壮,修为不凡,此刻却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
一个士兵被魔物利爪贯穿胸膛,却在临死前死死抱住魔物,引爆了丹田。
巨响过后,血肉模糊。
全军覆没……
她不要那个结局!
林晚从幻兽背上一跃而下,踉跄落地。
脚下黏腻湿滑,也不知踩到了什么。
她俯身,从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旁,捡起一把掉落的长刀。
刀身入手,冰冷沉重,几乎要脱手。
刀柄上凝固的血迹混着汗渍,滑腻得令人作呕。
她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才将这把刀拖了起来。
能出一分力,是一分力。
就在不远处,一个防守的缺口被撕开,一只青面獠牙的魔物咆哮着爬了上来,张口就咬向一个受伤倒地的士兵!
林晚脑子一空,所有的力气都涌向了手臂。
她双手持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那魔物的后心狠狠捅了进去!
“噗——!”
刀尖入肉,传来的并非利刃切开豆腐的顺畅,而是一种令人牙酸的、筋骨与血肉被强行撕裂的阻滞感。
滚烫的魔血喷涌而出,溅了她满头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