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驯马人

雨越下越大，周诗雨撑着伞站在马场围栏外，伞骨在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本来是去医务室拿止痛片的——下午训练时手腕旧伤又犯了，结果路过马场时，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了场中央那个单薄的身影。

王奕没穿护具。

甚至连雨衣都没套，就穿着件已经被雨水浸透的黑色训练服，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前，手里攥着缰绳，正试图安抚一匹焦躁的纯血马。那匹马周诗雨认识，叫"追风"，是王奕从省队带过来的退役赛马，左眼上方有一道疤，脾气差得要命，除了王奕谁都不让碰。

周诗雨"你疯了吗？"

周诗雨把伞扔到一边，翻过围栏时铁链勾住了她的裤脚，撕开一道口子。

王奕好像没听见，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匹马上。追风前蹄不停刨着泥水，鼻孔张大，白色雾气混着雨水喷出来。周诗雨看见王奕嘴唇在动，但雨声太大，她只能从口型判断出是在说"没事"、"冷静"之类的词。

周诗雨"王奕！"

她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大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追风猛地扬起前蹄，王奕被缰绳带得踉跄了一下，差点跪进泥水里。周诗雨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触手一片冰凉。

王奕"松手"

王奕甩开她

王奕"你会吓到它。"

周诗雨"你他妈才吓到我了！"

周诗雨罕见地爆了粗口

周诗雨"这种天气不穿护具，你当自己是——"

一道炸雷打断了她的话。追风彻底受惊了，猛地挣脱缰绳冲了出去，王奕想追，被周诗雨死死拽住。

王奕"放开！"

周诗雨"你追不上！"

两人在泥水里拉扯，王奕的指甲在周诗雨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痕。追风已经跑没影了，只剩下泥地上的蹄印很快被雨水冲散。

王奕突然卸了力，周诗雨没收住劲，两人一起跌坐在泥泞里。

王奕"......三年前也是这样。"

王奕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周诗雨知道她在说什么。三年前那场青少年锦标赛，王奕在暴雨中坠马，左腿胫骨骨折，休养了整整八个月。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在雨天训练过——直到今天。

医务室的灯光从远处透过来，周诗雨看见王奕脸上有水痕，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周诗雨"它能找回来的"

周诗雨说

周诗雨"追风认识路。"

王奕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缰绳在刚才的拉扯中磨破了她的掌心，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

周诗雨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止痛片——包装已经被雨水浸湿了，药片估计也化了。

周诗雨"算了"

她说，

周诗雨"先回去换衣服。"

王奕还是不动。周诗雨伸手去拉她，摸到她手腕内侧的旧伤疤，凹凸不平的触感像某种密码。

王奕"你手腕又疼了？"

王奕突然问。

周诗雨愣了一下

周诗雨"嗯，老毛病。"

王奕"我宿舍有膏药。"

周诗雨"你上次给的还没用完。"

王奕"那个过期了。"

两人沉默着往宿舍走，雨小了些，但风更大了。周诗雨的裤脚还在滴水，王奕的头发结成了绺，像黑色的水草。

路过马厩时，她们同时停下了脚步。

追风站在自己的隔间里，正不耐烦地踢着挡板，身上沾满泥浆，但看起来没受伤。王奕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

周诗雨"明天"

周诗雨说，

周诗雨"等天晴了，我陪你训练。"

王奕转头看她，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王奕"你怕马。"

周诗雨"但我更怕你把自己搞死。"

远处传来张昕的哨声，隐约还能听见王晓佳在喊什么。周诗雨弯腰捡起自己扔掉的伞——骨架已经歪了，勉强能遮住两个人。

周诗雨"走吧 "

她说

周诗雨"再淋下去真要感冒了。"

王奕没动，突然伸手拨开周诗雨黏在脸上的头发，指尖擦过她的耳廓。

王奕"你耳朵红了。"

周诗雨"冻的。"

王奕"哦。"

她们踩着积水往宿舍走，影子在路灯下交叠又分开。追风在身后打了个响鼻，像在嘲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