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4）

周五傍晚的天空阴沉得可怕。

轻言站在图书馆门口，仰头望着迅速聚集的乌云。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风卷着落叶在她脚边打转。她抱紧了怀里的书，犹豫着要不要冲进雨里——宿舍不算太远，但看这架势，暴雨随时可能倾盆而下。

就在她踌躇时，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没带伞？"

言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轻言回过头，看见他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本被雨滴打湿的素描本，发梢还滴着水。

她摇摇头："早上出门时还是晴天。"

言寺沉默了一秒，突然脱下自己的外套——那件她熟悉的蓝色衬衫外套——递了过来："穿上吧，会感冒的。"

轻言愣住了。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袖口微微卷起，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她下意识伸手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手指，冰凉而湿润。

"那你呢？"她问。

言寺摇摇头："我宿舍很近。"说完，他就要冲进雨里。

轻言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等等！"

言寺僵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轻言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血液在耳膜里咚咚作响。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我们可以……一起撑这件外套跑回去。”

言寺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

他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外套的一角，举在两人头顶。外套太小，他们不得不靠得很近。轻言能感觉到言寺的呼吸拂过她的发梢，温热而急促。

"准备好了吗？"他问，声音被雨声冲得模糊。

轻言深吸一口气："嗯。"

他们一起冲进雨里。

雨水瞬间打湿了轻言的裤脚，冰凉地贴在小腿上。言寺的外套勉强遮住两人的头顶，但肩膀很快就被淋湿。轻言能感觉到言寺的手臂紧贴着她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

"小心！"言寺突然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避开一个水坑。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轻言几乎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雨越下越大，砸在地上溅起无数水花。他们跑过图书馆前的广场，穿过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石板路，水洼里的倒影被脚步踏碎又重组。轻言的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但她却莫名觉得温暖——因为言寺的手臂始终护在她身侧，因为他们的影子在雨中重叠在一起。

终于跑到文学院楼下的屋檐时，两人都已经湿透了。

轻言大口喘着气，头发不停地往下滴水。言寺的情况更糟——他的白衬衫完全湿透，隐约透出瘦削却结实的轮廓，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你……"轻言刚想说话，突然打了个喷嚏。

言寺立刻紧张起来："冷吗？"

轻言摇摇头，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言寺皱起眉，伸手想脱下自己的衬衫外套，才想起它正湿漉漉地搭在轻言肩上。

"没事，"轻言把外套递还给他，"你快回去吧，别着凉了。"

言寺没有接，只是低头看着她，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滴落，像是眼泪。

"轻言，"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我……"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他认真的表情。雷声轰鸣中，轻言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光芒，看到了他微微颤抖的嘴唇。

"什么？"她不自觉地向前一步。

言寺深吸一口气，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雨水打湿的纸——那是一幅素描，画的是她在图书馆看书的侧脸，每一笔都细腻得不可思议。画纸的角落写着日期：是他们第一次在图书馆相遇的那天。

"你……一直画我？"轻言的声音有些发抖。

言寺点点头，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轻言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接过那张湿透的画，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线条——那是她低头看书时的样子，一缕头发垂在脸侧，阳光在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为什么……"她轻声问。

言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因为……"他的声音被又一阵雷声淹没，但轻言看清了他的口型。

他说的是："喜欢你。"

雨水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模糊的帘幕。轻言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却依然挺直脊背的男孩，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言寺，"她轻声说，"下次写信给我，可以直接递到我手里。"

言寺的眼睛瞪大了，随即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在这个雨声轰鸣的傍晚，在那个狭小的屋檐下，两颗年轻的心终于找到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