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暮云四合时分,天门墟外青铜巨阙泛着幽光。
长孙平戎摩挲着怀中摄坤铃,暗紫色衣摆被罡风吹得猎猎作响,眼底翻涌着志在必得的狠厉。
他深知,当年长孙无极踏过天门墟后显圣像封太子的传闻,此刻正是他扳倒太女长孙明绾的利刃。
战南城斜倚在玄铁铸就的阙门前,鎏金护甲折射着冷光……
战南城殿下,这天门墟难得一现,您当真不试试?
长孙明绾垂眸凝视着脚下蜿蜒的符文,那复杂而神秘的纹路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玄机。
玄色广袖随着她的动作轻盈扫过,拂过刻满古篆的石阶,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波动。
每一道篆文都像是在低语,诉说着千年前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她的目光深邃如渊,似要将这一切尽数看穿。
明绾.元卿玥传闻天门墟贯通阴阳,可虚实难辨,贸然涉险怕是……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环佩叮当。
韩林手持明黄锦缎诏书疾步而来,蟒纹皂靴碾碎满地霜华……
“翊王殿下,陛下特命奴才携诏书为您助威!”
他抖开卷轴,金线绣就的蟠龙在暮色中似要腾云而出……
“陛下有旨,若殿下能如无极太子般安然归来,便是天命所归,储君之位自当名正言顺。”
长孙平戎单膝跪地,额间汗珠混着尘土……
长孙平戎儿臣定不负父皇期许!待功成之日,即刻返城请安!
他猛地攥紧诏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韩林俯身扶起时,袖中滑落半块刻着玄武图腾的玉珏——那正是天权皇室密卫的信物。
罡风突然卷着砂砾呼啸而来,天门墟深处传来钟鸣般的震颤。
韩林整了整官服,深深一揖……
“恭祝翊王殿下凯旋!”
目送长孙平戎踏入旋转的光幕,他袖中藏着的另一块玉珏,正与地上的残片遥相呼应。
而百步之外,长孙明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软剑,在她身后,十二名玄衣暗卫已悄然结成战阵。
天门墟前的青铜巨阙吞吐着苍色云雾,长孙明绾端坐在玄玉雕琢的看台上,金线绣着鸾鸟纹的广袖垂落膝前。
她望着长孙平戎昂首踏入光幕的背影,那人腰间悬挂的摄坤铃折射出冷光,与记忆中长孙无极闯墟时的景象重叠。
月中十五,天门墟上空的云层诡谲翻涌,宛如上古巨兽张开的獠牙,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铁锈交织的气息。
战南城太女殿下可是觉得冷?
战南城的声音裹着塞外特有的风沙质感。
他见长孙明绾双手交叠在膝头,指节泛着不自然的苍白,错以为是难耐寒意。
随着他一声令下,侍女立即捧着鎏金暖手炉上前,炉身錾刻的缠枝莲纹还腾着袅袅白雾。
长孙明绾指尖悬在暖炉上方,却未接过。
她望着天门墟深处明灭不定的幽蓝光芒,想起清澜曾说过“墟内万象皆由心生”的话,心口泛起细微的抽痛。
长孙无极此刻应该正在墟内与命运博弈,那些关于阴阳两隔的传闻,像冰锥般扎进她的思绪。
战南城摩挲着腰间的狼牙佩,眼底掠过算计的光芒。
在他看来,长孙平戎不过是枚可随意摆弄的棋子,真正值得拉拢的,是眼前这位名满五洲的太女。
战南城这天煞的寒风最是伤人,殿下万金之躯……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长孙明绾突然起身的动作便将他的言语打断。
她的举动带着一丝急促与决然,仿佛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明绾.元卿玥我要进天门墟。
长孙明绾轻轻解开赤狐裘,那毛色艳丽的裘衣滑落肩头,露出内里雪白的中衣。
素净的衣料垂顺地贴合在她的身姿上,将她衬得愈发清瘦,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散。
微寒的空气中,她的轮廓显得那样单薄而纤细,令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越瑾桑匆忙上前,伸手接住了那件滑落的披风,却被她眼中那抹决绝的神色瞬间定住。
那一眼,如寒潭深邃,又似利刃般锋锐,直刺人心,令她喉咙一哽,竟连话语都冻结在唇边。
战南城霍然起身,玄铁护甲撞得座椅发出刺耳声响……
战南城太女可知,墟内九死一生!若有闪失,我如何向天权君父陛下交代?
明绾.元卿玥王上只管如实禀报。
长孙明绾足尖轻点,绣着金线的软靴已踏上通往墟门的石阶。
她发间的衔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在暮色中划出细碎的流光。
天门墟的罡风卷起她的衣袂,仿佛要将这抹纤弱身影吞噬,而她却如赴约般,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片混沌。
罡风裹挟着砂砾拍打在青铜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长孙明绾踏入天门墟的刹那,眼前骤然暗下来,刺骨的寒意顺着衣摆攀附上脊背。
她握紧腰间软剑,凝视着前方翻涌的迷雾——传闻这里能照见人心最深处的执念,而她等待的,正是直面心魔的这一刻。
风雪毫无征兆地袭来,冰晶打在脸上生疼。朦胧的雪幕中,一抹熟悉的玄色身影缓缓浮现。
那人发间银冠折射着冷光,腰间玉珏随步伐轻晃,分明是越瑾尘生前最爱的装束。
越瑾尘明绾,你终于来找我了。
那声音宛若记忆深处拂过的一缕温柔,却令长孙明绾的呼吸在瞬间凝滞。
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刺破皮肤的刺痛让神志短暂清明。
三年前越瑾尘在逃离法场时为她挡箭的画面闪过脑海,那滩蔓延的血迹、逐渐冰冷的体温,是她午夜梦回时永远的噩梦。
此刻面前的“越瑾尘”伸手要牵她,袖口露出的伤疤与记忆中如出一辙,这份逼真几乎让她溃不成军。
明绾.元卿玥我来了……
长孙明绾向前半步,声音发颤……
明绾.元卿玥瑾尘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明绾.元卿玥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年经历了什么……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触及寒雪的刹那,便被无情的冷意冻结成细小的冰晶,仿佛连悲伤都被这彻骨的寒冷禁锢。
“越瑾尘”将她搂入怀中,身上的冷梅香萦绕鼻尖,几乎让她甘愿沉溺在这虚幻的温柔里。
越瑾尘跟我回家。
那人的下巴抵在她发顶……
越瑾尘不做太女了,只做我的明绾。
这句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长孙明绾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她紧闭双眼,泪水如决堤般肆意倾泻,仿佛要将所有的痛楚与不甘宣泄殆尽。
然而,就在她贴近对方胸膛的那一瞬,呼吸与心跳交织的微妙间隙,她的手指骤然一动,从暗处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寒光在泪光中闪烁,映出她眼中深藏的决绝。
寒芒闪过,利刃直插幻影心口。
明绾.元卿玥你也配和瑾尘相提并论?
长孙明绾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明绾.元卿玥不过是用回忆拼凑的傀儡!
幻影瞪大双眼,脸上的震惊还未褪去,便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风雪中。
随着最后一缕虚影湮灭,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四周重归寂静,唯有地面上未干的血迹证明这场博弈的惨烈。
长孙明绾踉跄着扶住石壁,方才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望着掌心的血痕,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幻影的。
原来即便明知是假,当思念具象化时,心还是会痛得几乎窒息。
但她终究没有迷失——越瑾尘教会她的,从来不是沉溺过去,而是带着他的期许,走向更辽阔的天地。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