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澈蹑手蹑脚地推开家门时，客厅的挂钟已经指向十点半。他屏住呼吸，祈祷父亲已经睡了，却迎面撞上了从厨房出来的哥哥谢言一。
"又去琴房了？"谢言一靠在门框上，手里端着杯热牛奶。
谢言澈心虚地把背包往身后藏了藏："嗯...和林豫白一起练琴。"
"林豫白？"谢言一挑眉，"那个转学来的学霸？"
"他小提琴拉得超棒！"谢言澈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压低声音，"哥，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我想买本《钢琴伴奏技巧》..."
谢言一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就这么多，省着点花。还有，爸下周出差回来，你最好收敛点。"
谢言澈接过钱，突然注意到哥哥手腕上的淤青："你手怎么了？"
"没什么，训练时撞的。"谢言一迅速拉下袖子，"快去洗澡，一身汗味。"
躺在阁楼的小床上，谢言澈翻开那本从二手书店淘来的乐理书。书页已经泛黄，边角卷曲，但里面的知识对他来说如同宝藏。他一边记笔记，一边回想今天林豫白教他的和声知识——那个平时话少得可怜的男生，讲到音乐时竟然能滔滔不绝。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明天带节拍器。——L】
谢言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手指飞快地回复：【遵命，林老师！(｀∀´)Ψ】发送后才意识到自己发了个颜文字，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对方已读，但没有回复。
第二天一早，谢言澈破天荒地提前半小时到校，把一台老旧的节拍器放在林豫白桌上。第一节数学课，老师宣布下周有测验，全班一片哀嚎。
"完了完了，"贾文玉转过来，"老谢，这次再不及格，张老师真要找你家长了。"
谢言澈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我有秘密武器。"说着戳了戳身旁的林豫白，"大学霸，帮我补补课呗？"
林豫白头也不抬："没空。"
"就放学后一小时！我保证认真学！"
"你连三角函数都不会。"林豫白冷冷地说，"浪费时间。"
谢言澈不服气："谁说我不会了！sin30等于0.5！"
"那sinπ/6呢？"
"呃..."
林豫白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无奈："今天练琴前，先做十道基础题。"
谢言澈欢呼一声，引来老师一记眼刀。
放学铃一响，谢言澈就拽着林豫白往图书馆跑："快快快，趁琴房还没被占！"
林豫白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皱眉道："松手。"
图书馆角落里，谢言澈咬着笔帽，对着数学题愁眉苦脸。林豫白坐在对面，时不时指出他的错误，语气冷淡但解释得很耐心。
"不对，这里要用余弦定理。"
"辅助线画错了。"
"公式记反了。"
谢言澈突然放下笔："林豫白，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林豫白的手指在书页上停顿了一下："等价交换。你陪我练琴。"
"就这样？"
"嗯。"
谢言澈撇撇嘴，正要继续做题，突然看见林豫白的琴盒上贴着一张便签：【今晚七点，林教授检查练习进度。——林眠】
"你今晚还要练琴啊？"谢言澈指着便签，"都练了一整天了..."
林豫白迅速撕下便签揉成一团："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谢言澈不服，"我们现在是搭档啊！"
"只是暂时的。"林豫白合上书，"去琴房吧。"
艺术楼305，谢言澈笨拙地跟着节拍器练习《夏薄荷》的钢琴部分，林豫白则站在窗边一遍遍打磨比赛曲目。六点半，林豫白突然放下琴弓："今天就到这里。"
"啊？还没练完呢..."谢言澈抬头，看见林豫白苍白的脸色，"你没事吧？"
"嗯。"林豫白收拾琴盒，"明天见。"
谢言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等林豫白走后，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林豫白没有往校门口走，而是拐向了音乐学院的方向。
夜幕降临，谢言澈躲在音乐学院一楼的花坛后面，透过窗户能看到一间灯火通明的练习室。林豫白站在中央，旁边是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性和表情严厉的林眠。
"再来一遍。"中年女人——想必就是林教授——敲了敲谱架，"这段揉弦不够细腻。"
林豫白重新举起琴弓，谢言澈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腕已经有些红肿。
"停！"林教授突然打断，"豫白，你的心思在哪？这音准差得离谱！"
林眠在一旁冷笑："他最近总跟那个差生混在一起，心思早飞了。"
林教授的眼神陡然锐利："什么差生？"
"就他们班一个叫谢言澈的，整天不学无术，就知道弹钢琴。"林眠瞥了眼林豫白，"我早说过别跟这种人接触。"
林豫白握琴弓的手指关节泛白："他钢琴弹得很好。"
"好？"林教授嗤笑一声，"有林眠十分之一好吗？豫白，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下个月去维也纳的机票已经订好了，别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
谢言澈蹲在花坛后，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他正准备悄悄离开，却听见林教授突然提高了声音：
"把手伸出来。"
透过窗户，谢言澈看见林教授拿着一把木尺，而林豫白沉默地伸出左手。
"啪！"
尺子抽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谢言澈浑身一颤。林豫白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更紧地咬住了下唇。
"这是提醒你，别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林教授冷冷地说，"继续练，练到完美为止。"
谢言澈再也看不下去，转身跑进夜色中。冷风吹在脸上，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第二天，谢言澈早早等在教室门口，看到林豫白走来时立刻迎上去："你的手..."
林豫白迅速把手背到身后："你跟踪我？"
"我...我只是担心你。"谢言澈内疚地说，"对不起，我不该..."
"不必道歉。"林豫白绕过他走进教室，"以后别来了。"
整整一天，林豫白没跟他说一句话。放学时，谢言澈鼓起勇气拦住他："今天的练习..."
"取消。"林豫白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言澈失魂落魄地来到琴房，一个人对着钢琴发呆。突然，门被推开，贾文玉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老谢！不好了！林豫白跟他表姐在教务处大吵一架，听说要转学！"
谢言澈猛地站起来："什么？"
"好像是林眠非要他现在就退学去准备什么比赛，他不肯..."贾文玉话还没说完，谢言澈已经冲了出去。
教务处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透过人群缝隙，谢言澈看到林眠正对着教务主任指手画脚，而林豫白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
"我们家豫白是要走专业路线的，这些普通课程根本是浪费时间..."
"我不转学。"林豫白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林眠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妈妈已经安排好了维也纳的——"
"我说，我不转学。"林豫白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与谢言澈的视线相遇，"至少...不是现在。"
林眠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谢言澈，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是不是那个差生跟你说了什么？"
教务主任干咳一声："林女士，转学手续不是这么办的，您先冷静..."
趁着混乱，谢言澈悄悄退了出去。他站在教学楼拐角处，不一会儿，林豫白果然独自走了出来。
"为什么？"谢言澈轻声问，"为什么不愿意转学？"
林豫白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因为..."
远处传来林眠尖锐的呼唤声，林豫白闭了闭眼，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谢言澈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他飞奔回琴房，翻开那本《钢琴伴奏技巧》，在最后一页空白处写下一行小字：
【我想为你赢得这场比赛。】
然后他拿出手机，给那个只发过一次短信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
【明天下午四点，305，我会准时到。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等你。】
发完这条消息，谢言澈深吸一口气，开始疯狂地练习那首比赛曲目的钢琴部分。琴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艺术楼里，像一场孤独的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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