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邵端杯的手一顿:“顺心意?”
“正是。” 军师指尖点了点案上摊开的兵法,“用兵讲究见招拆招,哄人亦然。她若想静,便不吵;她若想闹,便陪着。女子心思细腻,你顺着她的脾性走,比说一万句软话都管用。”
帐外传来巡逻兵卒的脚步声,魏邵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忽然想起楚玉踩他靴子时,眼里明明含着泪,却偏要梗着脖子装强硬的模样。
“可他、嘴笨。” 他低声道,像是怕被帐外的人听见,“怕是猜不透女子的心意。”
“那就学。” 军师放下茶盏,目光落在他微颤的指尖,“主君的这位朋友,若是真心想哄,总会摸到门路的。毕竟,这世上最难的不是猜人心,是愿不愿意花心思去猜。”
魏邵猛地抬头,正对上军师了然的目光。
他耳根一热,慌忙移开视线,故作镇定。
晨光已从帐帘缝隙挤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带。
“我知道了。” 他起身时带倒了脚边的炭盆,火星溅在靴面,倒让他清醒了几分,“多谢军师。”
掀帘而出时,晨露打湿了他的发梢。
魏邵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伙房,忽然想起楚玉昨夜踩他时,赤着的脚踝在烛光下泛着莹白的光——她定是没穿袜子,仔细想想,近来天气转凉,是该让人备几双软缎袜了。
顺着她的心意么?
魏邵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了扬,想着校场的方向而去。
“吧唧——”
魏邵感觉什么东西踩在了自己的脚下。
那触感软腻温热,混着潮湿的泥土气直冲鼻腔。
魏邵垂眸,靴底明晃晃沾着半块牛粪,晨露打湿的青石砖上还留着新鲜的蹄印,显然是刚被人 “精心” 安置在此处。
他视线越过校场方向,落在长廊尽头那根雕花石柱后 —— 浅青色的裙角正被风掀起一角,隐约能看见女子攥着廊柱的指尖泛白。
昨夜军师的话还在耳畔回响:“她若想闹,便陪着。”
魏邵喉间涌上笑意,却故意绷着脸,抬脚时重重碾了碾,让那股酸腐气更浓些。
他甚至刻意踉跄半步,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 “袭击” 惊得不轻,眉头拧成个疙瘩,低声骂了句粗话。
石柱后的郑楚玉果然没忍住,传来声极轻的嗤笑,带着少女得逞的雀跃。
魏邵眼底的冰霜瞬间融成春水。
他慢悠悠地从腰间解下帕子,却只象征性地擦了擦靴边,任由那片污秽在玄色缎面上格外扎眼。
“哪个不长眼的牲畜,敢在军帐附近乱撒野。”
他扬声说着,目光看似在搜寻,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石柱后的身影缩得更紧了,连带着头顶的珠钗都在发间颤了颤。
这表妹,为了看他出丑,竟起得比晨操的兵卒还早。
魏邵转身往伙房方向走,故意将沾着牛粪的靴子踩得啪嗒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郑楚玉的心尖上。
他能想象到她此刻定是扒着石柱缝,瞪圆了眼睛看他的笑话,说不定还在心里偷偷数着他骂了几句脏话。
走到长廊拐角时,他忽然停步,对着空无一人的廊下朗声道:“看来今日得换双靴子了,正好库房新到了批缎面的,倒省得我再让人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