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晴从旧货市场的摊位前直起腰,揉了揉发酸的颈椎。九月的阳光依然毒辣,照得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已经在各个摊位前转悠了两个小时,却始终没找到教授要求的那种老式打字机。
"同学,看看这个吧,刚从仓库里清出来的好东西。"
沙哑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周雨晴转头,看到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正冲她招手。他的摊位比其他人要小,铺着一块褪色的蓝布,上面零星摆着几件物品:一盏铜制台灯、几个泛黄的搪瓷杯,还有几盒录像带。
周雨晴本不想理会,但老头神秘兮兮的表情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走过去蹲下,随手拿起一盒录像带。黑色的塑料外壳上没有任何标签,只在侧面用白色记号笔潦草地写着"1999.6.15"。
"这是什么?"她问。
老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不知道,从老徐家收来的。那家人...后来出了点事。"他压低声音,"你要是感兴趣,五十块拿走。"
周雨晴犹豫了一下。作为电影学院的学生,她对这种老式媒介有种本能的亲近感。况且,没有标签的录像带总给人一种神秘感,像是等待解封的时间胶囊。
"三十。"她讨价还价。
"成交。"老头迅速回答,快得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亏了。
回到租住的公寓,周雨晴把背包扔在沙发上,迫不及待地取出那盒录像带。她租的这间一居室虽然不大,但好在房东留了些老家具,包括一台还能用的CRT电视机和VHS录像机。
录像带插入机器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电视屏幕先是雪花点,然后突然跳出一段模糊的画面。
看起来是一个家庭聚会的场景。装修考究的客厅里,几个人围坐在餐桌旁。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正在切蛋糕,旁边坐着一位优雅的女士和两个小女孩。较大的女孩约十岁,穿着粉色连衣裙;小的那个六七岁的样子,一身鲜红的裙子格外扎眼。
"祝爸爸生日快乐!"大女孩欢呼着。
画面突然闪烁了一下。周雨晴皱眉,凑近屏幕。在那一瞬间的闪烁中,她似乎看到红衣小女孩的表情变得异常扭曲,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录像继续播放。男人吹灭蜡烛,客厅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只有蛋糕上的烛光微微摇曳。就在这时,周雨晴注意到画面角落里,一个模糊的黑影缓缓从走廊移动过来,停在餐桌不远处。
灯重新亮起,黑影消失了。家庭成员们开始分食蛋糕,谈笑风生,似乎没人注意到异常。录像在这里戛然而止,屏幕再次变成雪花点。
周雨晴按下倒带键,想再看一遍那个可疑的片段。但倒带结束后,录像却无法再次播放,机器发出奇怪的"咔咔"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奇怪..."她拍打了几下机器,无济于事,只好放弃。
当晚,周雨晴做了个噩梦。
她站在一栋陌生的房子里——正是录像中那家人的住所。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带。整栋房子寂静得可怕,只有她的呼吸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有人吗?"她喊道,声音在喉咙里发紧。
没有回应。周雨晴小心翼翼地向前走,木地板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来到客厅,餐桌上还摆着那个生日蛋糕,但已经发霉变质,爬满了黑色的霉菌。
突然,一阵微弱的啜泣声从楼上传来。周雨晴抬头,看到楼梯尽头站着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正是录像中那个较小的孩子。女孩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
"小妹妹,你还好吗?"周雨晴问道,迈步上楼。
就在她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女孩猛地转过头。周雨晴倒吸一口冷气——女孩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惨白的皮肤。
"救救我..."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是女孩还是房子本身在说话。
周雨晴惊叫着醒来,浑身冷汗。窗外,天刚蒙蒙亮。她颤抖着打开床头灯,发现自己的右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淤青,像是被人用力抓握过。
第二天上课时,周雨晴精神恍惚,教授的讲解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传进耳朵。课间,她的好友林默凑过来,关切地问:"你脸色很差,昨晚没睡好?"
林默是心理学系的研究生,比周雨晴大两岁,两人因为合租同一栋公寓而熟识。周雨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录像带和噩梦的事告诉了他。
"听起来像是典型的焦虑梦。"林默推了推眼镜,"不过手上的淤青确实有点奇怪。你确定不是自己睡觉时压的?"
"我睡觉很老实的。"周雨晴摇头,"而且...那栋房子太真实了,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林默若有所思:"你说录像带上写着'老徐家'?我查查这个地址。"
午休时间,林默带着笔记本电脑回到教室,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找到了!七年前的一则旧新闻,城郊的徐家三口人离奇失踪,只留下小女儿徐媛,后来被送进了青山精神病院。"
周雨晴凑过去看屏幕。新闻配图中,徐家的房子正是她梦中所见的那栋。
"更诡异的是,"林默压低声音,"失踪日期是1999年6月16日——就在你录像带标注日期的第二天。"
一阵寒意顺着周雨晴的脊背爬上来。她想起录像中那个诡异的黑影,以及噩梦里的无面女孩。
"那个幸存的小女儿...她当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她轻声问。
林默滚动页面:"据邻居回忆,发现她时穿着红色连衣裙,站在家门口一动不动,问她什么都说'影先生带走了他们'。"
周雨晴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她想起录像中那个红裙小女孩,以及梦里求救的声音。
"我们必须去那栋房子看看。"她说。
林默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如果真有什么超自然力量..."
"那就更应该弄清楚。"周雨晴固执地说,"那盘录像带选择了我,一定有原因。而且..."她抬起手腕,展示那块未消退的淤青,"我觉得那个叫徐媛的小女孩在向我求救。"
当天傍晚,两人驱车前往城郊。徐家老宅位于一片即将拆迁的老旧社区,周围的房子大多已人去楼空。夕阳的余晖给破败的建筑镀上一层血色,显得格外凄凉。
徐家的房子比周围更加破败,前院的杂草有半人高。门廊的木板已经腐朽,踩上去发出不祥的咯吱声。前门挂着一把生锈的锁,但窗户早已破碎,很容易就能翻进去。
"你确定要这么做?"林默不安地问,"我们可以报警..."
"然后说什么?'我们看了一盘灵异录像带,梦见了一个小女孩'?"周雨晴苦笑,"警察会以为我们嗑药了。"
她从破碎的窗户爬进去,林默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来。
屋内比想象中保存得完好,只是积了厚厚的灰尘。家具大多还在原位,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周雨晴的心跳加速——这正是她在梦中见过的场景。
"客厅在那里。"她指向走廊尽头,声音因紧张而发颤。
两人小心翼翼地前进。地板在他们脚下呻吟,每一步都像是惊扰了沉睡多年的某种东西。客厅里,一张覆盖着灰尘的餐桌静静地立在那里,与录像中的位置分毫不差。
"天啊..."林默轻声感叹,"这太诡异了。"
周雨晴走向餐桌,手指拂过积灰的表面。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她的视野开始扭曲。耳边响起孩子的笑声,然后是尖叫。画面闪回:红裙小女孩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到一个黑影拖走了她的家人;她被关在某个黑暗的地方,墙壁上写满了"影先生"的字样;最后是精神病院的白色房间,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雨晴!雨晴!"
林默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周雨晴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冷汗浸透了后背。
"你突然就...僵住了,然后开始尖叫。"林默脸色苍白,"发生了什么?"
周雨晴颤抖着描述了她看到的片段。"是徐媛的记忆...她在向我展示发生了什么。那个'影先生'...它带走了她的家人,把她逼疯了。"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清晰的"咚",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两人同时抬头,看向黑暗的楼梯。
"我们得离开这里。"林默坚决地说,拉起周雨晴,"现在就走。"
他们匆忙退出房子,谁也不敢回头看。回到车上,周雨晴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又多了一道淤青,这次是完整的五指印。
当晚,周雨晴再次播放那盘录像带。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内容竟然变了——现在画面中出现了她自己,正站在徐家的客厅里,茫然四顾。而那个黑影,就站在她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缓缓抬起形如爪子的手...
录像机突然冒出一股焦糊味,画面消失了。周雨晴惊恐地拔掉电源,但为时已晚——电视机屏幕上,一个模糊的人形正从雪花点中慢慢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