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电视机屏幕上的雪花点突然扭曲，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周雨晴踉跄后退，撞翻了茶几。水杯砸在地上，碎片四溅，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那个人形正从屏幕里向外爬！

"这不可能..."她喉咙发紧，声音细若蚊鸣。

人形的头部先探出屏幕，然后是扭曲的手臂。就在它即将完全爬出来的瞬间，周雨晴抓起遥控器疯狂按下关机键。

屏幕黑了。

公寓陷入死寂，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周雨晴瘫坐在地上，双腿发软。刚才那一幕太过真实，不可能是幻觉。她颤抖着伸手触碰电视屏幕——冰冷光滑，没有任何异常。

但当她低头时，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墙上呈现出不自然的姿态，像是...有另一个人正站在她身后。

周雨晴猛地转身。

空无一人。

手机突然响起，吓得她几乎跳起来。是林默。

"雨晴？你还好吗？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录像带...它变了。"周雨晴艰难地吞咽，"里面有我...还有那个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查了些资料。青山精神病院明天上午有探视时间。我们应该去见见徐媛。"

"你觉得她会见我们？"

"我有心理学研究生的身份，可以申请特殊访谈。"林默的声音低沉下来，"但雨晴...我们需要做好准备。从档案看，徐媛的情况很特殊。七年来，她从未开口说过一句'正常'的话，除了反复提到'影先生'。"

挂断电话后，周雨晴将录像带锁进抽屉，却仍能感觉到它在...脉动，如同一颗黑色心脏。她整夜未眠，只要一闭眼，就会看见那个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人形，和徐媛无面的脸庞。

第二天清晨，林默开车来接她时，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

"老天，你看起来像被鬼追了一整夜。"

"差不多吧。"周雨晴苦笑，拉下毛衣袖口遮住手腕——淤青已经扩散，变成了完整的五指印，仿佛有无形的手一直抓着她。

青山精神病院坐落在城郊的山坡上，灰白色的建筑群像一座现代坟墓。穿过铁门时，周雨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

接待处的工作人员检查了林默的证件和研究申请，递给他们两张访客卡。

"徐媛是特殊监护病人，你们只有二十分钟。"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说，"不要刺激她，不要碰触她，如果她开始说那些...奇怪的话，立刻按呼叫铃。"

穿过几道安全门后，他们被带到一间狭小的会面室。房间中央是一张固定在地面的桌子，两侧各有一把椅子。墙上装着摄像头，角落里的扬声器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她来了。"护士低声说，退到门外。

门再次打开，一个瘦小的身影被两名护工带了进来。周雨晴屏住呼吸——这就是录像带和梦中的红裙女孩，只不过现在她已经十四岁了。徐媛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苍白的脸上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她安静地坐下，目光空洞地盯着桌面。

"徐媛？"林默轻声开口，"我是林默，这是周雨晴。我们想问你一些关于...关于你家人的事。"

女孩毫无反应，手指在桌面上画着看不见的图案。

周雨晴注意到徐媛的手腕上也有淤青，和她的一模一样。她鼓起勇气，慢慢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那块五指印淤青。

"徐媛，我也见过它了。"她轻声说，"那个'影先生'。"

女孩猛地抬头，眼睛瞪大。她的嘴唇颤抖着，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不...不...不..."

突然，徐媛扑向周雨晴，速度快得惊人。她的手指像爪子一样抓住周雨晴的手腕，正好按在那块淤青上。一阵剧痛袭来，周雨晴眼前闪过片段式的画面：

——一个黑影站在徐媛的床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

——徐父徐母和姐姐被拖进一面镜子，他们的尖叫声逐渐远去；

——墙上用血写着"献祭"二字...

"它在看着你！"徐媛尖叫道，声音刺耳得不似人类，"它在你背后！在你梦里！在你影子里！"

护工冲进来按住挣扎的女孩。在混乱中，徐媛死死盯着周雨晴，用口型说了三个字："找镜子。"

回程的车上，两人沉默了很久。林默先开口："她手腕上...和你的淤青一样。"

周雨晴点点头，心不在焉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疼痛已经消退，但那种被标记的感觉挥之不去。"她说'找镜子'...什么意思？"

"不知道，但我拍了些照片。"林默递过手机，"趁护工不注意时拍的。徐媛病房的墙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

周雨晴放大图片。斑驳的墙面上确实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有些像是古文字，有些则是纯粹的几何图形。在所有这些刻痕中间，有一面小镜子的碎片被嵌在墙里。

"这看起来像某种...防护咒语。"林默犹豫地说，"民间传说中，镜子可以困住恶灵。"

回到公寓，周雨晴立刻检查了所有镜子。浴室、衣柜门、甚至是化妆镜，都没有异常。直到她路过电视机——黑屏的电视像一面完美的镜子，映出她苍白的脸和...她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周雨晴尖叫一声后退，撞上了刚进门的林默。

"怎么了？"他扶住她。

"电视里...有东西！"她指着屏幕，但现在那里只有他们两人的倒影。

林默神情凝重："我们需要再看一次那盘录像带。"

"不！"周雨晴本能地抗拒，"它已经变了，它会...吸引那个东西。"

"但这是唯一的线索。"林默坚持道，"徐媛明显知道些什么，而答案可能就在录像带里。"

最终，周雨晴勉强同意，但坚持要在白天观看。她小心翼翼地从抽屉里取出录像带，发现它比昨天更冷了，摸起来像一块冰。

录像机运转的声音在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刺耳。屏幕亮起，但出现的不是之前的家庭聚会，而是一个陌生的画面：夜晚的徐家老宅，镜头摇晃着向前移动，像是有人手持摄像机在行走。

"这是...新的内容。"林默低声说。

画面穿过走廊，停在主卧室门前。门缝下有微光透出，里面传来低语声。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寂静，接着是混乱的撞击声和更多的尖叫。

镜头猛地推开门——

周雨晴捂住嘴，阻止自己叫出声。画面中，徐父徐母和姐姐被一团人形黑影按在床上。那黑影没有五官，只有不断扭曲的表面，像是由无数蠕动的黑暗组成。它"看"向镜头，然后画面剧烈晃动，摄像机似乎掉在了地上。最后的画面是红裙小女孩徐媛惊恐的脸，她对着镜头尖叫："影先生！不要——"

录像带戛然而止，但恐怖并未结束。电视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屏幕上的雪花点开始凝聚，形成一双手的形状，缓缓伸出屏幕！

"快跑！"林默拉起吓呆的周雨晴冲向门口。

就在他们即将触到门把手的瞬间，公寓里所有的灯同时熄灭。黑暗中，一个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的呼吸声从背后传来，近在咫尺。

周雨晴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不要回头。"林默颤抖着警告，"民间传说中，回头会让恶灵得到力量..."

但已经晚了。周雨晴转过头，看到了它——

一个由纯粹黑暗组成的人形，面部只有两个凹陷的眼窝，里面是无底的深渊。它的嘴部裂开一道缝隙，发出沙哑的低语："看...到...你...了..."

林默猛地拉开房门，阳光倾泻而入。随着一声非人的尖啸，那黑影如烟雾般消散。公寓里的灯重新亮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周雨晴知道不一样了——她手腕上的淤青现在延伸到了手肘，形成一条锁链般的痕迹。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林默脸色惨白，但强作镇定，"徐媛墙上的符号...我认识一位研究民俗学的教授，也许他能解读。"

周雨晴木然点头，眼睛仍盯着电视机。屏幕上有三个用雾气写成的字，正慢慢消散：

"快 跑"

当晚，周雨晴再次梦见徐家老宅。但这次，徐媛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捧着一本古旧的书。

"找到它。"女孩说，声音出奇地清晰，"在地下室...它能救你..."

周雨晴想上前，却发现自己的脚被影子缠住。影子像活物一样爬上她的身体，冰冷刺骨。她挣扎着醒来，发现床单上散落着几页发黄的纸——像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上面画着与徐媛墙上相似的符号，以及一行小字：

"影之契约：以恐惧为食，以灵魂为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