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砚第一次注意到许朝砚，是在高二的图书馆。

期末复习时，他正踮脚够书架顶层的竞赛辅导书，身后忽然递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松松把书抽下。回头便撞进一双沉静的眼，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整齐，眉目间带着不属于同龄人的清冷：“给。”

许朝砚是年级里公认的“高岭之花”，成绩永远稳坐第一，还是数学竞赛班的核心成员。林砚也不差，作为转学生，只用半学期就杀进年级前十，两人渐渐成了图书馆的“固定搭子”。

“这道导数题，你解法更巧妙。”某天林砚指着许朝砚草稿纸上的步骤开口。少年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你几何题的辅助线，也给我新思路。”一来二去，他们开始分享笔记，讨论难题，连同桌都笑：“林砚，你和许朝砚快成连体婴了。”

林砚没接话，只是把草稿本翻到新一页。那里密密麻麻记着许朝砚的习惯：喜欢用晨光0.5的黑笔，喝咖啡不加糖，跑步总绕着操场第三圈内侧……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从什么时候起，视线总追着那个修长的身影。

运动会那天，林砚报了1500米。最后一圈时，他听见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忽然在转角处看到许朝砚。少年逆着光站在跑道边，平时清冷的眼里竟染了几分急切，手中握着矿泉水，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那一刻，林砚忽然觉得胸腔发烫，脚步不自觉加快，冲过终点时，第一眼还是看向许朝砚。

“给。”矿泉水递过来，许朝砚的手指擦过他掌心，“很厉害。”林砚仰头喝水，喉结滚动，余光瞥见许朝砚耳尖泛红。

日子照旧，他们依然在图书馆共享一张桌子，为一道题争论得面红耳赤，也会在放学时顺路走一段。林砚会在许朝砚讲解题时，悄悄描摹他的侧影；许朝砚会在林砚打盹时，轻轻把自己的校服搭在他肩上。

谁都没戳破那层朦胧的窗纸。直到某天暴雨，两人挤在公交站台，林砚看着许朝砚被雨水打湿的刘海，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许朝砚，你以后……”“嗯？”少年偏头，目光澄澈。林砚忽然笑了，把到嘴边的话咽回——有些心意，在青春里慢慢生长，或许更动人。

雨还在下，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那些未说出口的话，藏在图书馆的书页间，躲在课间的草稿纸里，随着蝉鸣与树影，在年少的时光里，酿成最温柔的暗涌。

文化节的消息传来时，林砚正对着数学卷子发呆。同桌撞了撞他肩膀：“绘画比赛要不要试试？主题‘身边的风景’，多适合你。”说者无意，听者却心弦微动——他笔下的风景，早就悄悄框住了一个身影。

交绘画作品时，林砚在艺术展区撞见许朝砚。少年正低头整理书法组的宣纸，素白指尖抚平纸页的褶皱，光影落在睫毛上，碎成颤动的星子。“来看书法展？”许朝砚抬眼，目光里藏着浅淡的笑意。林砚喉头发紧：“我报了绘画比赛，主题……是‘身边的风景’。”“很适合你。”许朝砚轻声道，“你总能看见别人忽略的美好。”

筹备期间，画室成了林砚的第二个“图书馆”。可画布上无论如何勾勒，浮现的都是许朝砚的模样：讲题时专注的眉眼、递水时泛红的耳尖、暴雨中被淋湿的刘海……而许朝砚在书法教室练字，笔下的墨迹也渐渐有了具象的轮廓——是某个少年托腮思考的侧影。

文化节开展日，林砚的画前围满了人。画面定格图书馆一隅，阳光穿过百叶窗，在桌面流淌成金色的河，两个少年伏桌讨论，其中一人的发梢沾着细碎的光。“这不是你和许朝砚吗？”同桌戳他腰，“这氛围，藏不住喽！”林砚正要反驳，余光却瞥见许朝砚站在人群外，视线烫在画上，耳尖红得发烫。四目相撞的刹那，他慌忙别开眼，心跳却如擂鼓。

当晚，手机震动。许朝砚的消息简洁却滚烫：“今天的画，我很喜欢。”林砚盯着屏幕，指尖发颤：“其实……可以更完美。”“不，现在就很好。”对方秒回，“因为是你画的。”又一阵输入提示，新消息跳出：“下次，换我画你好不好？”

窗外蝉鸣喧嚣，林砚笑出声。那些藏在草稿纸、躲在书页间的心意，终于在某个瞬间，有了更清晰的形状。而此刻的许朝砚，正对着未完成的素描轻笑——画里的少年趴在图书馆桌，阳光为他勾勒金边，那是他珍藏许久的、独一无二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