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过,额间的碎发左右摆动,风槐序心里忽然平静下来,“那我便先走了,望小娘早日康复。”
再说下去不免有些尴尬,现在这样便好,她牵起紫云的手离开,松花色的裙摆从暗处飘荡到光下,愈发明亮。
“小娘,大姐是不是羞恼了?”
风白商右手不自觉抓着衣袖,一副“低眉顺眼”的犯错样,她没想要这样的,她只是想撒娇得个巧。
“这样说也不全对,”方莲心摸了摸她的头,“或许还有不自在,不知如何应对的理由等等。”
一语道破风槐序的心思。
风白商愣了愣,杏眼越来越明亮,“所以下次要在大姐的面子承受之内说话做事!”
她点头,“绝对是这样!”
见到小姑娘恍然大悟的兴奋模样,方莲心欣慰一笑,“这样也差不多。”
毕竟大姐儿是个心善的小娘子,面对想要亲近的三姐儿怎么会真得恼着了?
解决了问题,风白商又高高兴兴起来,“小娘,我们去学画。”
“好。”
母女俩走进院子里的书室,剪影渐渐融入屋内。
风府其乐融融,另一条街的陆府则不同,亲人间要冷清许多。
安安静静的院子,招风铃偶尔响动几声才勉强有些人气,每当这时,陆生忍不住抬头看向挂在窗口的招风铃,眼底流动着几分期待继续读书。
书页翻动间,他的眉宇舒淌着河流山川,自成山海般的沉稳。
“郎君可要用些糕点?”
一旁的江原忽然开口,嘴角不自觉上扬,挑了挑眉,“厨房的乳糕做的甚是不错,郎君可要尝尝?”
陆生合上书,目光看向他,“江原,我平日里只在夜间吃些糕点,你是知道的。”
小少年的语气有些疑惑,温润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对靠近的眉。
江原:……郎君一点也看不出来自己话中有话吗?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依旧不死心,问:“郎君可还记得风小娘子吗?”
招风铃响了响,陆生下意识看向窗口,话也脱口而出:“自然记得。”
说完,他的耳尖红了,故做镇定道:“怎么了?若是无事我还要看书。”
江原沉默了,自己暗示的不够明显吗?他干脆直接开口:“昨天我在风府附近打听到风小娘子最爱吃的就是乳糕。”
陆生皱了皱眉,不赞同,“江原,你这样平白无故去打听一个小娘子,实在不是君子作为,若叫人知道了,对两方都不好。”
……重点是这个吗?
虽然郎君说的对,但是江原总有种憋着气的感觉,小声开口:“是,在下以后绝对不会做了。”
见他的态度摆的端端正正,陆生点了点头,“我们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与其做这些事,倒不如……”
“倒不如——”
江原眼含期待地看着他,他默默拿起书,“倒不如认真读书。”
毕竟父亲下次去拜访风知县的时候会带上自己,不能丢脸,尤其是在风小娘子的面前。
陆生拿着书坐下,背脊如松,目光转移到书本上,似乎全身心投入到书本里,但他的手却捏得比往日紧了些。
江原看着他,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起初的心思熄了下去,郎君知不知道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如果能与风小娘子定下,那冯娘子绝对不能忽视郎君了。
想当初陈娘子在的时候,这陆府多有人气,郎君也算个活泼性子,后来员外娶了继室冯娘子,又生了个小郎君,这府里就大不同了。
虽然冯娘子不会在衣食上苛待郎君,但是后娘终究是后娘,郎君好似成了窗外的花,需要场面时搬过去做个样子,不需要时从不问津,院子里冷冷清清,郎君的性子也愈发沉默。
想到这,江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陆生拿书顿时的力度松了些,书并未留下痕迹,他正要说些什么,一道略微冷淡的声音传入屋内:“三郎君,娘子有请。”
拿书的手放下了书,陆生面色平静的回了一句:“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说完,右手不自觉握紧了些,步履从容地向外走去,江原连忙跟上他的步伐。
冯娘子爱好书画,平日里喜欢临摹大家作品,陆生去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临摹一幅书法作品,头抬都没抬起,冷淡地开口:“去风知县府邸拜访的时候,员外也会带上五哥。”
冯娘子说完这句话便摆了摆手让陆生离开,连个眼神也没有给他,似乎极为厌恶陆生。
陆生什么也没说,沉默地来,沉默地离开,面容从始至终都是平静的,礼仪也挑不出错,沉稳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这样沉稳有礼的小郎君,无论是谁见了恐怕都会有几分好感,但是冯娘子内心有一层隔阂,因为陈娘子的关系,她对陆生总有一层厌恶,见久了心烦,倒不如能不见就不见。
作为继室,只要在衣食上不苛刻原配子,勉强维持礼节就够了,不必违背自己的心意去欢欢喜喜对待陆生,以此博一个好名声,这样的状态就可以了。
她看了一眼陆生的背影,继续临摹书法作品,一笔一划带着金戈之气。
陆生步履从容地离开,并未回头看见这一幕,江原却看了个清清楚楚,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里猜测冯娘子说那句话的用意。
五郎君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岁,与风小娘子差了足足六岁多,而风知县的幼女也有九岁,差了整整四岁多,怎么看也不是那个心思。
可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
江原不自觉握紧了些右手,难不成是警告郎君不许与风小娘子交好?想到这,他恍然大悟,面上不免有些愤恨,“郎君,冯娘子的用心不纯。”
陆生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复杂地看向他,“我知道,但这就是我渴望的。”
与风小娘子交好本来就是他想要的,至于陆阁……他的情绪有些复杂,一家人怎么都不可能两不来往。
冯娘子的心思,他跟自己明明白白地说过。
“陆生,你的母亲陈兮乐害了我,”冯娘子的脸色冷若冰霜,“所以我不愿意看见你,但也不会苟待你,我与你只会冷冷淡淡的,至于四哥儿……”
她加重了声音,“一家人自然得互帮互助,明白吗?”
冯娘子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绕,陆生不由加快了脚步,只留下江原呆头鹅似得钉在原地,回不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