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下起了雪，飘飘洒洒，遮盖了人的所有痕迹。
紫云站在廊间皱了皱眉，“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小娘子要赴约的时候下，真是好没道理的天。”
“噗嗤——”
风白商没忍住笑出了声，“哎呀，哪有这般形容天的，”她露出一个带着酒窝的笑。
“赴约之时天降大雪真像画本子里才有的桥段，墙边红梅，雪色白衣，唯她发间一点春意。”
风白商越说越有兴致，瞧着风槐序发间的绿菊绒花兴冲冲开口:“就像大姐这样，画本子里那般美好的小娘子。”
风槐序:……
“嗯，对了白商，白藏为何没有来？”
她挑起另外一个话题，顺便接过紫云递来的手炉。
“这个嘛……”风白商总感觉说出来有些丢脸，但还是诚实开口:“去拿礼品时……就一不小心打翻了茶水，而白藏写好的几张字帖好巧不巧就放在旁边，毁了自然要重新写，所以……自然不能来。”
“不过嘛，”她的右脚尖在原地绕了半圈，“我肯定是要替白藏好好说道说道，以免给陈先生留下坏印象。”
毕竟一家人就缺了他一人，这实在很容易让人误解。
“那我们就出发吧，”风槐序牵起她的手走过长廊，走出大门，不熟练地走进马车。
带着斗笠的车夫拍了拍马，马儿一仰脖子大步大步向前走去，马车缓缓留下一串齿痕，慢慢被风雪掩埋。
风呼啸而过，吹开马车的幕帘，摩挲大街小巷，在一处院落中停息。
屋内的女人窝在两层锦被里，兴致缺缺地听着陈静节讲今日在风家书塾遇到的事。
“爹吩咐我去邀约风槐序时闹了个小笑话。”
女人突然看向他，显然来了兴致，自己儿子什么样她还不知道吗，只知道读书练字，平日里几乎见不到一个小娘子，就算见到了也是木讷寡言，何曾对一个小娘子直呼其名？
面对女人的注视和那熟悉的神情，陈静节红了脸，“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是怎样？”
女人笑着看着他，问:“对方多大了？是芙蓉还是月季？”
陈静节:“……比我大一岁，”回想起风槐序温柔的笑，他低下了头，小声开口:“应该是芙蓉。”
“哦，跟你爹一个品味，父子相承。”
女人有些感慨，瞧着陈静节连耳尖也红了，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副样子也极像，不愧是父子。
陈文刚开始遇到她时容易害羞，现在老夫老妻了，一点也没有刚开始好玩，不过，她转念一想，十一岁，过完年就十二了，依着官宦人家的传统也该定亲了。
“静静，喜不喜欢人家？”
女人认真开口:“他们这种人家十二三岁定亲很正常，晚了就错过了。”
陈静节愣住了，半晌才开口:“……什么才算是喜欢？”
小少年年纪尚小，并不懂所谓的男女之情，圆圆的眼睛盯着女人，“爹娘这样的？”
女人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静静还不懂就与小娘子交好了，等到懂了岂不是迷倒一大片小娘子。”
面对女人的打趣陈静节小声反驳:“不会的，我会像爹对娘一样对以后心仪的小娘子。”
说完似乎有些奇怪的感受，风槐序温柔的动作很像爹娘之间偶尔的举止，如果是她的话，他们应该可以像爹娘一样幸福。
“嗯，我就知道静静是个好孩子。”
女人伸出手摸他的头，他走近方便女人摸，比风槐序的手大，但没有她的温暖，陈静节忍不住想，目光往紧闭的窗望。
“把窗子打开吧。”
女人突然开口:“风家的小娘子估计要到了，我想看看。”
陈静节犹豫不决，轻声道:“我去门口等，替娘看看。”
“好啊，”女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等静静来好好说道说道——”
“嗯。”
陈静节转过身并没有看见女人调侃的神情但也能猜到，他披上玄色鹤氅，红着耳尖走出屋子，满目大雪，唯院中一点红。
慕晚香爱梅，陈静节突然想起这句不知从何人口中听到的话，有点不认同，虽然娘的院中种了梅花，连衣物簪子上都有梅花，但是他总觉得娘说不上爱梅，她只是习惯了。
……可能娘自己都没发现她与所有人隔着一层雾，始终融不进来，只是在习惯。
“陈郎君。”
“陈郎君！”
一轻一重的女声打断了陈静节的思绪，他站在长廊往外望，风槐序一手提着礼品一手牵着风白商走来。
“不知师夫人喜欢什么，就拿了些糕点来。”
“这可是大姐喜欢的乳糕还有新鲜的羊肉，师母一定喜欢。”
风白商信誓旦旦，羊肉可不容易买到，官宦权贵之流向来喜欢，小娘可是细细挑选了一番。
“嗯。”
虽然家中但凡富裕都乐于追捧羊肉，但娘不一样，她喜食……牛肉。
“对了，二哥没来是因为还要练字帖，若不是这样他必会高高兴兴地来看师夫人。”
风白商没有忘记双生哥哥，急忙开口:“这礼品就有他的一份力。”
二人就着这件事聊着，风槐序余光扫视周围，一抹红在雪色中格外显眼，慕晚香喜梅，想起动身前问方舟的话，她不由猜测师母应该是个性情中人。
“既是如此，我便不会有什么嫌隙。”陈静节似乎明白了风白商对双生哥哥的好心，圆圆的眼睛看向风槐序，“我们还是快些去看娘吧。”
“自然，”风槐序牵起风白商的手紧跟他的步伐，陈静节看了一眼二人相握的手转身向内院走去。
姐姐从来没有与他这般亲昵，小少年有些羡慕……
三人走进内院，雪地里只留下一串串脚印，陈文本想去接风槐序二人，但从书房出来见雪地一串大小不一的脚印便明白二人已跟着静节去看望晚香。
“唉，静节这孩子总是忘记叫上他。”
陈文正准备往内院走，忽听闻大门外传来交谈声，似乎有些耳熟。
“……陈先生的学生……特来拜访……”
隐隐约约的声音随风飘散，陈文愣了愣，随即扬起笑容，都是心里良善的学生，严寒也挡不住真情。
只是……并未为陆家的两位小郎君备好吃食，静节这孩子做事有些马虎，改日得提点提点他，今日就算了。
“陈先生好。”
思索间陆生陆阁已经进了门，俯身作揖。
“嗯，天正下雪还是快点进去好。”
陈文一边说一边将二人牵进书房。
“内人暂且要与风家的小娘子单独说说话，为了不让你们白白等着，不如在此看看书，遇到不懂的也可问我。”
陆阁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好”，陆生倒没有不情愿，应了声“好”便从容拿起书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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