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几日学，书塾的几人也熟络起来，关于陈先生的家世出身一时被提及。
风白商咳了咳，颇有些自得，“这个我知晓的可是十分清楚，陈先生的家世那可是一顶一的好。”
小娘刚开始跟她说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相信，天下有这般聪慧的人家？
说出来自然是想要响应的，风白商环顾四周，风观棋那厮只顾着读书，陆生也在读书，只是似乎没有往常专心，陆阁……不想看，而大姐果然是疼她的，放下手头的事情看向自己。
至于双生哥哥风白藏根本没有往这里看，一心全扑在风文竹布置的字帖上。
“大姐，”她凑到风槐序身边，像只讨欢喜的小狗，“陈先生兄弟之中足足有三人中了贡士，两个得了举人功名，最厉害的那个甚至是进士，可见其父母教导有方，家风优良。”
几人:！
连对书最用心的风观棋都把书放下，一脸震惊。
“陈先生……”
读了许多书一时竟找不出词来形容。
“那陈先生？”
知道科举之难，风槐序下意识就问出了口，博览群书的陈先生到底是何功名？
“诸位，陈先生平日里典故像倒豆子一样简单，大的学问也能被他讲得通俗易懂，所以我觉得陈先生绝对不止于贡士功名，只是听小娘说陈先生只参与了解试和省试，”说到这，她的声音大了许多，“若是陈先生继续考下去，大概率能得到进土功名。”
“那陈先生为何不继续？”
几人都有这个疑惑，除了风槐序，她认为陈先生许是不想做官……
风白商见此摊手道:“……我又不是陈先生，我怎么知道？”
几人:……
“那我们岂不是比别的人更有把握考上，毕竟陈先生的兄弟连进士都有，陈先生定有许多心得。”
风白藏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若是陈先生继续考下去，那我们也可以凭借陈先生走的更远，路途走的更顺畅。”
能靠他人总比自己辛辛苦苦好，风白藏忍不住想，有人帮衬提携一定能超过爹的官位，到时候自己就可以一脸得意的站在父亲面前，接受他的夸奖。
几人:……
“风小郎君，考取这功名这件事只能靠自己岂能靠别人？”
风观棋正声道:“这天下学子无不是寒窗苦读。”
“对。”
陆阁应道，就算是先生又如何？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人？为一个学生尽心尽力？总归是有所图。
风白藏一脸不服气，一群榆木脑袋，真以为仕途只能靠自己，那恩荫怎么说？结党营私又怎么说？
“算了，我自己心里透彻就行了。”
风观棋陆阁:……
看来白藏对官场看的明白，是个玲珑心，方小娘也绝对是个聪明的，不然教导不出这样的孩子。
风槐序转头对上陆生的目光，四目相对，他红了耳尖，有些心慌地转过头，她忽然想知道他的想法。
“陆三郎觉得他们说的如何？”
陆生愣了愣，在几对目光下缓缓回答:“陈先生有了官职无疑对我们学生而言是有利的，但身为学生自当尊师重道，而非琢磨这些小道，人生于世终究要自立自强。”
立己才是为人之本，亦是为官之道。
此言一出，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勉强认同，有人露出一对赞赏的双眼。
“我觉得陆三郎说的很对，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自立才是正途。”
风槐序刚说完风白商就立马赞同。
“大姐说的对，烂泥怎么也扶不上墙，好玉不雕也可众人捧。”
比如多次得到陈先生夸奖的大姐，以及风观棋陆生，比如经常惹爹爹气恼的风白藏……
都是一家人，怎么相差这么大？
她看了一眼风白藏，明晃晃的疑惑，风白藏一瞬间就明白了风白商的想法，深呼一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都是一家人，亲人之间要大度……
二人之间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风槐序的眼睛，她忍下心中的笑意开口:“还是不要下结论的好，人的一生那么长，谁也知晓不了未来到底是何种模样自己又会成为怎样的人，就算垂垂老矣，门前流水尚能西，何况是人呢？”
“哦，”风白商勉勉强强认同这句话，看了一眼有些感动的风白藏忽然间明白，他们是亲人，外人嘲讽看不起以后或许有不少，但亲人之间不应该如此，总归是要慰问支持的。
想到这，她终于认同了这句话。
“风小娘子说的对，结论总是一些人凭借他们的认知下的，浮于表面未尝探究内里，甚至连被下结论之人的表面都认识不清。”
就像自己得了风知县的看重，周围邻里众说纷纭，有人妒忌，有人奉承，有人夸赞……
出了家门他似乎成了一张宣纸，何人涂抹的何人看到的就是他涂抹的样子，哪怕他们并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见过面。
可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有自己最清楚，外人如何说皆与他无关，任风冷雨寒，他自孤舟行。
风槐序眼中浮起欣赏，陈先生说的对，风观棋这样的人很少见，应该适合做个学究。
……话似乎都被说完了，陆阁这时候想要说些什么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看向陆生，毕竟他一向聪慧。
陆生见此什么也没说，人生也好，官场也罢，没有经历的事总是有许多见解，这种见解没有一个是属于自己的，或是听他人而言或是从书中看来，所以才能侃侃而谈。
娘还在时，他也是如此，面对一些没有经历或者不懂的事情也能从容不迫地谈论，甚至以为自己说的头头是道，书中所言的都能记得大半，可娘走后，他才明白，书中说的跟这世间遇到的原来有那么多的不同……
原本等陆生出言的陆阁见人不语只好不情不愿附和风观棋，“对，哥哥说的必是有道理。”
“嗯。”
见陆阁如此认真地认同，风观棋对这个平日里有些高傲的小孩转变了心态，往日井水不犯河水的心思也存了几分愿意交朋友的意。
“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来问我，若是我也不懂那便一起去问陈先生。”
陆阁:……
纵是不愿意他也不会当堂下人面子，敛下所有心思露出一个浅笑，“多谢哥哥的好意。”
风观棋认真地回道:“不客气。”
陆阁:……
见陆阁吃瘪风白商实在想笑，谁叫他跟自己争大姐，该，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就这样笑出声，不然岂不证明自己心眼小……只好忍住笑意道了句，“若要去也叫上我。”
“自然，到时候我们三人一起。”
风观棋认真开口，显而易见把风白商的客套话当了真，风白商也只好干巴巴“嗯”了一声。
看到这一幕的风槐序忍不住嘴角上扬些许，转头撞入陆生亮亮的眼睛，水润润的，里面有小小的她。
“絮娘，我……”
陆生开口却没有声音，风槐序正要仔细辨认他的唇语风白商就拉着她投入跟风观棋的谈话。
算了，下次再说吧。
陆生见此叹了口气，隔着招文袋摸了摸里面的胭脂，又没有送出去，看着几人的谈话也插了进去，只是手一直没离开过招文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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