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月黑风高，一人叩门，泛起困意的男子打了个哈欠，嘟囔了一句“谁呀？”
侧门一打开只见一黑影团在角落，缓缓飘起，男子顿时困意全无，惊起一身冷汗，牙齿打颤身子发软，差点当场跪下去。
“是我。”
黑影慢慢走来，露出一张白白的俊脸，双臂紧紧抱着，男子霎时松了口气，“原是三郎君。”
他觉着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眉头皱起，嗫嚅双唇可又不知说些什么，这寡言的三郎君可怜呢，一天一夜未归冯娘子丝毫不慌，连派人去找也不愿，后娘就是不如亲娘。
“没伤着吧？”
男子还是开了口。
陆生愣了愣，而后苍白的脸露出一个浅笑，“没有，谢谢吴叔。”
吴叔舒展开眉头，他没想到陆生会说这么多，这样有礼的孩子怎能不让人心疼，何况自己也算府里的老人，从陆生四岁看到如今。
“用饭了？”
寂静的夜一点声音都显得分外大，刚响起没多久的脚步声停了，陆生动了动唇，“……不是很饿。”
“等着，吴叔去煮碗面。”
猜出这孩子是不想麻烦自己，吴叔转身的时候叹了口气，继而步履匆忙地离开。
夜里冷，陆生搓了搓手，微微下垂的眼睛漆黑如墨，吴叔是母亲还在时就来府里的，自从冯个娘子来了后，这样的老人少了许多。
春寒料峭，早春的夜钻心的冷，他不再想了，抱起双臂往居所走，灭了的灯笼凑在一起碰撞，风吹衣袍随之鼓动，太安静了，偌大的府邸似乎只有他一人。
陆生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锦囊，一团软绵，他恍然之间才记起那份一直未送出的胭脂早就坏了，送不出去可又舍不得丢弃，就那样留了许多日子，直到几天前才有了归处，埋在院里的一丛竹下。
“早就应该送出去的。”
放着放着会坏，然后沉默地腐败，带着隐秘的心意消失。
陆生不由走得快了许多，静悄悄，院子里点了灯，难道有人？
他开门进入院子又关上门，明亮的窗子上倒映出一个男子的身影，似乎在书写什么，难不成是……
窗子打开，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还知道回来？”
陆秉言的脸色不好，他今日刚回来就听见江原说陆生不见了，府里也没有人去找，只能匆匆忙忙去一趟风府看看到底是什么事，结果什么消息都没得到，为人父母怎能不着急？
“父亲……”
陆生低下头，“对不起。”
隔窗而望，少年的脸渡上一层暖光，微微下垂的眼睛像极了记忆中的女子，纵使心中有气此刻也剩不下几分了，陆秉言叹了口气，“下次不许了。”
说完他无端地觉得这场面有些熟悉，当初的自己不就是同陆生的母亲跑了，不觉有些想笑，陆生呀……像他。
“夜里凉快些进来。”
陆秉言眉眼柔和下来，走到门口打开门，陆生快步走进屋内，抱紧双臂的手也随之放下，他不想让爹知道自己冷。
“你们一行人去了何处？”
关上门，陆秉言开始询问缘故，“为何匆匆忙忙就走了？”
“去了洪州。”
思索片刻，想到去找陈先生的陈提刑，陆生斟酌开口:“应该是为陈伯伯《考状》的事。”
郁离兄的《考状》？
陆秉言皱了皱眉，监司保奏，依着郁离兄的政绩必然是要往上升，为何要去一趟洪州……
“你们去洪州做什么？”
陆生如实回答:“找皇城司。”
陆秉言瞪大了眼睛，自觉仪态有失又快速恢复平日里的镇静，“皇城司岂是那么容易找得到的？”
他都是无意间在邸舍听到一些模模糊糊的谈话而后猜测出来的，还从未同第二个人说过。
“……嗯，”陆生看向陆秉言的脸，“我听到爹说过。”
陆秉言僵住了，心跳一瞬间加快，“你都说给谁了？”
“絮……”舌头急忙转了方向，“风槐序和方舟。”
方舟？
陆秉言思索片刻，“杏眼白面，看上去就好相处的那个少年？”
“嗯。”
陆秉言松了口气，那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过为何找皇城司？
皇城司的名声可不好，士大夫之流不愿与之为伍，身为风知县的女儿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除非不得不……
陆秉言忽然想到了什么，听说郁离兄是张相公的学生，而张相公这次回到朝廷可谓是……半生的名声都算付诸东流了，得罪了不少人，恐怕这两件事有关联，有人想通过郁离兄害张相公。
“此事切勿告知他人。”
陆秉言俯下身子与陆生平视，“明白吗？”
“……明白。”
看着陆秉言皱起的眉头，陆生一瞬间察觉出了这件事情的不简单，他想要知道更多，但……可能无人会回答自己。
陆秉言轻轻拍了拍陆生的肩，“早些睡。”
长腿一迈，几步就出了门，又顺带关上门，陆生只能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一阵风起，铜铃摇晃不停，寂静的夜只能听见铃声越来越大，又越来越小。
此时，裴允熟练地翻过墙，借着月光摸到了库房门口，铁锁在月光下显得寒凌，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铁丝，钻进铁锁听声辩位。
“咔……”
开了，裴允迅速进入库房，目的明确地走向最右边的架子，随意拿出一本书借着月光翻阅，模模糊糊能瞧出个大概。
差——
政绩可以说惨不忍睹，而且……裴允的面色冷下来，单单是这下等的政绩可不够，当今官家最不喜贪污，每每抓到都要严加惩治，涉及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风知县的妻妾皆是商户出身，从风小娘子几人的穿着上就可以看出这富贵不是一般的富贵……若是扣上贪污的罪名稍加操作一番，很难让人起疑。
“看来今晚有得忙。”
裴允叹了口气，幸好路上早早打听到了张县丞和阮主簿等人的住处，一个一个查总能查到些什么，快步走出库房，关门上锁，熟练地翻墙前往下一个地方。
“或许还要到下面去一趟。”
早知如此就多叫上几个人了，裴允揉了揉太阳穴，皇城司真累，这次回去一定要叫叔叔多招一些专门干酒楼活计的人，好让他们能多些精力干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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