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要走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风槐序正在练字，笔一歪整篇帖子就作废了，一旁的风白藏见此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阿姐何时去送陈先生？”
到时他必然是要跟着一起的。
“……不知道，”风槐序摇了摇头，“陈先生何时走？”
“明日。”
“这么快？”
风槐序捏了捏小拇指，“那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去？”
风白藏不由加大了声音，“这一来一回恐怕要天黑才能归家。”
“白藏若是不想一同去不必勉强。”
风槐序看向他，风白藏立马大声辩驳，“怎么会？我对阿姐只有唯从。”
似是觉得不够，风白藏又补充道:“就是风雪夜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嗯，我知道的。”
风槐序摸了摸风白藏的发顶柔声开口:“白藏一心向着我。”
“……那要叫上白商吗？”
风白藏牵住风槐序的手摩挲，微微低下头，“可若是带上白商，先不说依着她拖沓的性子，白商娇生惯养估计也受不住疾行。”
不知想到什么风槐序差点笑出声了，裴允在这的几日就被白商缠住了，说什么江湖儿女就该是裴允那般模样，还想要去学武，说什么要跟着他一起闯荡，吓得裴允往日的笑脸都变了模样，善谈的嘴也不灵了，只好等事情一有变就急匆匆离开连招呼都没打。
一向乐呵的小姑娘最近正因为此事生了闷气。
“确实不该叫上白商，她最近吃的都少了，奔波一趟也不知会不会染病。”
“……嗯。”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风白藏的内心并没有他想象的愉悦，反而滋生出难以理清的情绪，晦暗和德行交缠最终只融成了一句低沉的话。
“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免得归时天暗下去了。”
“嗯。”
风槐序并未注意到风白藏低眉下的心思，牵着他的手二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彼时的陈府陆生陆阁兄弟二人正赶到，陆生走近朝门口的下人道:““学生特来拜访先生，还望告知。”
下人瞧着已经脸熟的陆生面上浮现笑意，“小郎君不必如此客气，若是老爷知道小郎君今日来必会开怀。”
“既然如此，那我们直接进去了。”
陆阁拉着陆生往里走，一旁跟来的的江原急忙将礼品递给下人，“这是我们郎君的拜礼。”
来不及多说些什么，江原匆匆跟上二人的步伐，春日里时不时扬起一阵风，一时之间三人衣袖飘飘竟有几分羽化成仙之感，下人不竟叹道:“小郎君气度非凡，或有大造化。”
说不定能与老爷同朝为官，是的，自从陈文生出为官的心思，府里上下莫不以为他能蟾宫折桂。
且不论这门外人心思如何，门内的人心思倒分明，陈静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茶盏，心思全然不在立于左侧喋喋不休的女子身上。
女子见了，眉头一皱，纤细的手指便扯住他的耳垂，“好啊，我都要谈婚论嫁了还这么心不在焉。”
“哎……”
陈静节回过神立马求饶，“姐姐，既然看上了何必左思右想。”
“你懂什么？”
女子整个身子倚在椅子，一张俏脸泛起薄薄的红，“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想的多。”
“他会不会一辈子都爱我，敬我？在他心里我是何种模样？我们能不能成为爹娘这般恩爱的样子……”
少女的羞涩恰如含苞欲放的桃花，“再说了，明明我们相识才半月，他到底喜欢上我的哪一点。”
陈静节愣住了，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而后迷茫地开口:“或许他也不知道，只是喜欢而已。”
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说出口，陈静节呆愣住了，脑中繁杂的丝线越纠缠越紧，呼之欲出的答案怎么也冲不出。
作为姐姐，陈静茹可是看着陈静节长大的，怎么不晓得他的心思，只是对于有缘无分还是让时间冲淡好了。
她扶着把手起身，拍了拍脸，“不想了不想了，反正晓得他与我情投意合就够了。”
半开的窗子闪过人影，陈静节不知为何心突然跳的很快，急忙跑出去，等看到属于男子的身影又猛得顿住，是陆家的人而非风家的人。
他看着三人的身影远去转头对上一脸平静的陈静茹，心突然一跳。
“渴了吗？”
她问。
“有点。”
他心虚地答。
“那进去吧。”
“……嗯。”
二人刚进门，陆生突然回头，绿叶“沙沙”回响，并没有人影，或许是他听错了。
“怎么了？”
见人回头陆阁也跟着回头，“莫不是姐姐也来了！”
小孩眉开眼笑，环顾一周脸上的笑突然僵住，因为根本就没有看到人影，正想说些什么陆生就开口了，“听错了。”
“哦……”
闹了个笑话，陆阁脸上挂不住，脚下也走的快了许多，“我们还是快点走，免得让陈先生等急了。”
小孩着急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全然忘了他们这行人进来压根就没有通报，陆生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步伐快了些，原本走的慢的江原也只好随着二人走快。
顺着廊道很快便走到书房，陈文爱书，大半的时间都会在书房，三人到时他正站在空荡荡的架子前捧着一册书读得专心，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来了。
既然主人没有察觉到，作为客人的陆生陆阁自然也不会提醒，以免扰了陈先生的兴致，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
看的有些累了，陈文正欲放下书，猛得看到三个人立在门口，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后才上前笑脸相迎。
“都来了。”
没等陆阁说些什么，陆生就脱口而出:“没有，风家的人没有来。”
“咳……”
陈文握拳在嘴边，虽早就知道陆生偶尔语出惊人，但还是不免有反应。
“或许她们明日会来，毕竟此时出发归去时恐怕已日暮。”
说着陈文将书放在木桌，陆生认同地点了点头，而后目光落在书上，眼睛不由瞪大，这是张相公的文集！
他急忙收回目光，吞下疑惑的心思，开始询问陈文自己近日在学习中的疑惑，二人一问一答，陆生的疑惑很快就得到解决，他不由上扬嘴角。
“多谢先生解惑。”
对此陈文已不准备道什么不用如此的话，陆生性子犟就算他说了多次依旧我行我素，于是又谈了几句学习之事，勉励了几句就同人告别。
微风徐徐，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陈文轻轻摩挲书封，原本舒洽的氛围早已随陆生几人而离去，他叹了口气，壮年的身体竟透出几分老态，目光僵硬。
“陈先生。”
风槐序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一滩死水，陈文抬起头，僵硬的目光流动起来，不由感叹，“真是巧，陆生陆阁刚走你们就来了。”
风槐序一瞬间沉默了，而后慢吞吞地问:“先生为何走得那般急？”
风槐序的目光在陈文手下的书本上停留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风白藏见此若有所思，阿姐和陈先生都认识张相公……
陈文似乎并不想告知风槐序真正的原因，只是叹了口气，“明白有些事非做不可而已。”
“那……”风槐序俯身恭敬，“学生在此提前祝先生蟾宫折桂了。”
“我亦然。”
风白藏紧随其后。
半开的窗子忽然吹进来一阵风，吹得三人衣袖飞扬，真心实意的祝福似乎也随风回荡，陈文终于露出笑容，“那我也提前接受这祝贺了。”
或许很久以后，陈文都不会忘记这一天，学生们对先生的真情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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