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刀尖离艾琳的后心只有三公分，防护服内的恒温系统却让他浑身发冷。培养舱里的胚胎正在抽搐，银白色流体从脐带导管逆流，在玻璃舱壁上蚀刻出神经云图案——与小雨脊椎上的芯片纹路完全一致。
"你来得比上次早了十七秒。"艾琳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重音。她转身时，防护面罩映出林深变异的面孔，右脸流动的金属组织正在形成小雨的五官轮廓。
匕首脱手坠地，在金属地板上敲出宿命般的回响。林深后退撞上备用培养舱，舱内漂浮的胚胎突然睁眼，三百六十五个克隆体的记忆同时涌入大脑。他看见自己在不同时间线重复这个场景：有时匕首贯穿艾琳的心脏，有时调转刀尖刺入培养舱，更多次是站在原地任由银色流体吞噬。
"这是第几次轮回了？"艾琳摘下防护手套，露出数据化的右手。她的指尖穿透林深胸口，从心脏位置扯出半透明的记忆晶片，"每次你带着反病毒程序回来，都会让闭环更坚固。"
晶片投影出林深未曾经历的未来：小雨在百慕大海滩化为数据尘埃，银色月亮降下亿万纳米虫群，地球生物在七十二小时内完成机械化改造。画面突然卡顿，跳转到北极星农场的地下机房——此刻他们所在的场景，培养舱里的胚胎基因序列开始与小溪的DNA重叠。
"反病毒程序必须用初代播种者的骨血培育。"艾琳将晶片捏碎，粉末在空中组成双螺旋结构，"你当年在时间闭环里留下的基因样本，正好成为疫苗载体。"
警报声撕裂凝固的时间。机房防爆门被外力熔出赤红洞口，穿记忆银行制服的清道夫们鱼贯而入。他们的枪口没有对准林深，而是锁定艾琳的眉心。为首者掀开头盔，露出林深在月球基地见过的克隆体面容："海德拉计划最终阶段启动，清除所有不稳定因素。"
混战在纳米虫群的嗡鸣中爆发。艾琳扯断培养舱的输液管，银色流体如活物般扑向清道夫。林深趁机抱起培养舱，发现底座刻着行小字：【2118.12.32 林小雨诞生于此】。胚胎突然抓住他的食指，皮肤接触的瞬间，闭环裂缝在意识中炸开。
他看见十六岁的自己站在机房角落，手中匕首滴着银色血液。培养舱里是成年小雨的尸体，她的太阳穴插着初代神经云接口。艾琳跪在尸体旁，将反病毒程序注入自己颈动脉："妈妈会修正这个错误......"
现实中的枪声将幻象击碎。林深侧身躲过脉冲弹，却让培养舱暴露在火力网中。艾琳飞扑过来时，三发高能粒子束同时贯穿她的胸腔。数据化的鲜血喷溅在培养舱表面，与银色流体混合成诡异的紫罗兰色。
"快走......去时间源头......"艾琳的声带被烧毁，最后的话语通过神经接口直接传入林深大脑。她扯下颈链扔来，挂坠里封存着枚微型黑洞发生器。
清道夫的克隆体们突然集体抽搐，他们的机械义眼弹出眼眶，在空中拼成量子传送门的轮廓。林深抱着培养舱冲入光门，在身体被分解的瞬间，看见艾琳引爆了北极星农场的反物质反应堆——这一幕与五年前导致他被革职的事故完美重合。
时空乱流中，培养舱的玻璃出现裂纹。林深用后背抵挡着维度风暴，发现胚胎正在急速成长。当婴儿的小手穿透舱壁抓住他手腕时，两百个时间线的记忆同时觉醒：
他是初代播种者，也是末代疫苗；
艾琳是海德拉计划创始人，亦是反叛军领袖；
小雨从未存在，却始终存在。
着陆的冲击让林深呕出银色血液。他跪在冰原上，面前矗立着由记忆晶体构筑的方尖碑。碑文显示这里是公元前一万年的西伯利亚，但空中却悬浮着二十一世纪的卫星残骸。培养舱彻底碎裂，爬出的女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五岁时已拥有小雨的面容。
"爸爸，这次要换个解法。"十岁的小雨伸手触碰方尖碑，碑面浮现出他们经历过的所有轮回场景。当她的指尖停在林深刺杀艾琳的画面时，冰原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岩浆海。
岩浆中升起三百六十五具水晶棺，每具棺内都封存着不同年龄的林深。他们同步敲击棺盖，震动的频率与人类脑波形成共振。小雨的头发在辐射风中燃烧，她跳入最近的岩浆池，声音随热浪飘来："用我们的悖论喂饱它......"
林深纵身跃下时，看见岩浆里游动着银色巨鲸。它们的眼睛是跳动的量子计算机，鳞片由记忆芯片拼成。当第一头巨鲸吞没他的刹那，时空再次重置。
这次他站在产房外，听见婴儿啼哭与艾琳的惨叫同时响起。护士抱着浑身银白的女婴冲出手术室，防护服上的海德拉标志正在渗血："产妇出现量子坍缩反应！"
林深接过婴儿，发现她的瞳孔里旋转着微型神经云。女婴突然露出成人般的微笑，用艾琳的声音呢喃："你终于找到正确的悖论点了......"
产房爆炸的火焰吞没整条走廊。林深护着婴儿撞碎玻璃窗坠落，在失重感中看清医院楼顶的招牌：
北极星妇产医院
成立于2118年12月32日
怀中的女婴开始急速衰老，当她变成小雨的模样时，附在林深耳边说出最终真相："闭环的起点是你的选择，而终点是你的放弃。现在，该让播种者成为被播种者了......"
银色月光刺破云层。林深在强光中融化，他的基因序列随着辐射飘向太空，在月球暗面凝结成新的胚胎。而地球表面，最后的人类正仰望天空，等待第八次文明重启。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