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裹挟着玉兰花香撞进教室时,我正咬着钢笔帽誊写《赤壁赋》。墨水在纸页洇开一朵蓝花,安柔突然戳了戳我的腰:"潇潇,你脸色好白。"
空调出风口发出嗡鸣,后背渗出的冷汗让校服衬衫黏在蝴蝶骨上。我下意识并紧双腿,指甲掐进掌心——这个月的生理期提前了五天。
"要不要去医务室?"安柔把保温杯推过来,枸杞在热水里浮沉,"你抖得像淋雨的小麻雀。"
走廊的穿堂风掀起浅蓝窗帘,我看见陈时安拎着篮球从窗外晃过。少年后颈的银链折射出冷光,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腕骨处有道新鲜擦伤。教导主任的呵斥声追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又是你!上周天台打架的处分还没撤!"
疼痛像一把生锈的剪刀在下腹绞动。我抓起书包里备用的卫生棉,却摸到布料上潮湿的触感。血色瞬间涌上耳尖,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此刻遥远得像海市蜃楼。
"让让。"陈时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炸开。他不知何时折返,湿漉漉的篮球抵在我后腰。柠檬海盐混着薄荷糖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慌忙把沾血的书包藏在身后。
他挑眉扫过我发颤的膝盖,突然脱下校服外套扔过来。深灰色布料罩住我腰间时,我闻到了很淡的松木香。"拿着。"他从书包夹层摸出个黑色包装袋,用创可贴裹住尖锐边角,"楼下自动贩卖机只剩这个了。"
几个男生在走廊另一头吹口哨:"陈哥什么时候改行当护花使者了?"为首的寸头男生嬉笑着举起手机,"优等生的秘密要不要发校园论坛啊?"
陈时安反手把篮球砸在储物柜上。"砰"的一声巨响,不锈钢柜门凹进去一块。他拎起寸头男生的衣领,指关节抵在对方喉结:"你试试看?"
我攥着那包卫生棉后退半步,看见他后颈的银链坠子滑进衣领。那是个残缺的月亮吊坠,断口处泛着经年摩挲的光泽。
"还不走?"他没回头,声音却放轻了,"三楼女厕今天停水。"
等我从隔间出来时,走廊已经空无一人。他的外套还系在我腰间,袖口沾着星点血迹。暮色透过磨砂玻璃窗漫进来,在墙砖上切割出菱形光斑。我蹲下来系鞋带,发现他方才站的位置落着一张皱巴巴的数学试卷。
38分。选择题全选C,大题画了只喷火恐龙。
梧桐叶的影子在试卷上摇晃,我突然注意到恐龙尾巴旁边用铅笔写了行小字:"老张的假发今天飞进女更衣室了,哈哈哈哈!"后面跟着个歪歪扭竖中指的涂鸦。
暮色渐浓时,我在车棚遇见推着山地车的陈时安。他校服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锁骨处的淤青像朵将谢的鸢尾。"喂。"他单脚撑地,指间转着打火机,"衣服。"
我解外套时手指打结。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堪堪触到我发颤的脚尖。他忽然啧了一声,俯身按住我手腕:"明天还。"温热的呼吸掠过耳垂,"优等生晚上别走西门,教导主任在抓早恋。"
晚风掀起他衣摆,我瞥见他腰间狰狞的疤痕。像月食时被啃噬的圆弧,又像某个戛然而止的休止符。
王妈蒸的糯米糍在餐桌上冒着热气。我把自己埋进浴缸,看着血色在水中晕开。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班级群弹出消息:陈时安又记大过,因为下午在走廊斗殴。
泡沫漫过锁骨时,我摸到后腰残留的松木香。窗外的月亮缺了一角,和那条银链坠子惊人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