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走廊总漂浮着潮湿的试卷气息。陈时安把补习地点定在生物教室后排，说是喜欢福尔马林的味道能提神。他今天规规矩矩系着校服领扣，如果忽略桌上那排用橡皮擦刻成的微型机甲，倒真像准备发奋的好学生。
"先看这个。"我推过去熬夜整理的错题集，页脚用荧光笔标着星号，"上次你说向量像无头苍蝇..."话音未落，他忽然伸手拂开我肩头的玉兰花瓣，指尖掠过校徽时激起细小战栗。
阳光穿过他转笔的指缝，在错题集投下跳跃的光斑。"所以这个坐标轴，"他咬着笔帽在纸上画出歪斜坐标系，"像不像我们上周躲雨的那条小巷？"我低头看他在X轴尽头画的小伞，伞柄竟是上周弄丢的发绳。
傍晚的操场广播裹着蝉鸣流淌。我抱着作业本穿过篮球场，陈时安的三分球突然偏离轨道，橙红色球体擦过我耳际撞在铁丝网上。"手滑。"他小跑着捡球，腕间的银链勾住我衬衫纽扣。我们蹲在锈迹斑斑的网墙下解缠绕的银链时，他呼吸掠过我的睫毛："第三颗纽扣，据说能实现愿望。"
安柔在手工课发现端倪。她举起我编到一半的中国结，红线里缠着根银灰色发丝："陈时安的头发有漂染剂味道，我闻得出。"我慌忙去抢，结穗里掉出张折成纸飞机的便签，展开是他狂草的字迹："优等生，你打结的样子像在解黎曼猜想。"
周六的图书馆偶遇逐渐变成约定。他总比我早到十分钟，用草稿纸折的恐龙占领最佳座位。当我翻开他"不小心"拿错的笔记本，发现扉页贴着我期中考试的作文片段，批注写着："她写阳光的形容词比物理公式温暖十倍。"
梅雨在周三傍晚达到高潮。我们被困在实验楼连廊，他脱下校服罩住两人头顶。"跟着我数步数。"潮湿的薄荷香漫过鼻尖，"上次量过这段路是247步。"当数到第132步时，他的手背若有若无擦过我小指，雨滴在布料上敲出混乱节拍。
真正破绽出现在月考那天。我忘带2B铅笔，他掰断自己的铅笔递来半截。交卷时发现笔杆刻着极小俄文"удачи"，查字典才知是"祝你好运"。更惊人的是收卷老师举起他的答题卡——所有选择题涂成爱心形状。
"这是艺术表达。"他在教师办公室狡辩，转身却往我书包塞了颗柠檬糖。糖纸内侧画着哭脸恐龙举白旗，写着："优等生，补习费加倍行不行？"
黄昏的值日成为心照不宣的仪式。他擦黑板总留右下角让我画值日表，我扫地时他会扶住晃动的课桌。有次我踮脚擦窗框，他忽然从背后伸手按住我即将碰倒的粉笔盒："第三次了，这次要收监护费。"
最暧昧的瞬间发生在校庆筹备日。我们被分到整理旧书，尘封的《飞鸟集》里飘出泛黄琴谱。他蹲在光影里拼凑碎片，后颈银链随动作轻晃："这是我奶奶的字迹。"当我们头碰头复原乐谱时，他忽然轻笑："你睫毛扫到纸页的声音，比翻书声好听。"
雨季结束那日，他在我课桌留下个铁皮盒。99颗手叠的纸星星里藏着俄语单词，第17颗写着："今天你发梢有樱花香，和奶奶做的糯米糍一样。"盒底躺着重新烧制的陶瓷月亮，裂痕被金漆填成银河形状。
放课铃响时，他倚在门框抛着柠檬糖玩："林雨潇，要不要去验证第三颗纽扣的传说？"夕阳把他耳钉熔成蜂蜜色，我假装整理书包，却把回答藏进他未完成的数学笔记——在收敛函数末尾画了颗永不收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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