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课的粉笔灰在光束里起舞时,我发现了陈时安的秘密。他趴在最后一排补眠,袖口滑落露出崭新的纱布——昨天包扎时还没有这道伤。安柔传过来的纸条画着流泪恐龙:"刘叔说他在汽修厂通宵打工。"
午后的图书馆弥漫着旧书霉味。我翻开他落在长椅的外套,内袋掉出张泛黄的当票。典当物栏写着"珍珠项链",日期是他母亲车祸次日。窗外蝉鸣突然刺耳,我想起他总摩挲我发夹的动作,像在确认某种易碎的永恒。
"喂。"冰可乐罐贴上我后颈,陈时安抽走当票的动作带着罕见的慌乱,"优等生也学人当侦探?"他耳骨银环折射的光斑落在我手背,随喉结滚动明明灭灭。
暴雨在黄昏突袭城市。我举着伞找到汽修厂时,他正蜷在千斤顶下拧螺丝。油污斑驳的衬衫卷到肘部,新伤叠着旧痕的手臂像幅疼痛的抽象画。"林雨潇!"他撞到后脑钻出来,扳手掉进积水溅起星点泥浆,"这种地方..."
雷鸣截断尾音。我蹲下身,创可贴按在他虎口渗血的裂痕:"上周你说三角函数像星际轨道。"消毒酒精刺痛他掌心时,他忽然反握我的指尖:"那现在像不像...像不像找不到对接舱的太空舱?"
夜班公交载着我们的影子摇晃。他歪头假寐,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翳。我数着他卫衣破洞的毛边,突然听见梦呓般的低语:"项链是妈妈最后的生日礼物..."尾音消散在雨刮器节奏里,像被冲刷掉的粉笔画。
校庆文艺汇演报名表成为转机。我擅自勾选钢琴四手联弹时,陈时安正用美工刀削铅笔。木屑雪花般落在《月光奏鸣曲》琴谱上,他忽然说:"奶奶教过我弹这个。"
废弃琴房的黄昏开始贮藏秘密。他总迟到十分钟,带着汽修厂的机油味和便利店饭团。当我们指尖第一次在中央C键相触,窗外惊飞的麻雀撞碎暮色,他手腕银链缠住我铃兰手绳。
"这里要踩延音踏板。"他俯身示范时,伤疤擦过我小臂,"像给月亮系上缎带。"我数着他睫毛振动的频率,发现琴键倒影里的我们,比真实距离近三十公分。
安柔撞见我们在自动贩卖机前分享耳机。陈时安把右耳塞给我,左耳留着听车间噪音养成的习惯。当《月光》第三乐章流淌时,他忽然说:"汽修厂监控室能看到十四颗星星。"
真正的破冰发生在暴雨夜。我在教室发现发烧昏睡的他,桌洞塞满未寄出的俄语信。最旧那封贴着泛黄邮票:"给八岁的陈时安,今天妈妈变成星星了吗?"我背他去医务室的路上,他滚烫的额头抵着我肩胛:"林雨潇,你好像不会消失的月光。"
晨雾未散时,我把奶奶的珍珠项链放进他书包。早读课传来纸飞机,展开是他狂草字迹:"戴好你的发夹。"背面画着恐龙为月亮贴创可贴,对话框里写:"现在我有两个不会消失的月亮了。"